&ldo;嚯,鞭炮都已经这么响了!看我这耳朵,竟然一点儿都没听见。&rdo;似乎是才发觉外面的鞭炮声已经&ldo;噼噼啪啪&rdo;的连成了一片,冯华微微一愣神后,冲着关琪展颜笑道:&ldo;时间可是不早了,咱们也赶快过去吧!别让马部长和大家伙儿等着咱们。&rdo;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关琪轻轻嘟囔道:&ldo;您哪里是没有听见,分明是心不在焉嘛,大过年的,还这么费心劳神的!这可是有些应了大人您上次念给我们的那首什么&lso;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rso;的诗了。……&rdo;
&ldo;嗬,看不出你小子还真的长进了,把陶渊明的这几句诗用在这里还蛮贴切的!既然你对它理解得这么透彻,那下回学习文化知识时,可不许再跟个毛猴子似的,抓耳挠腮,怎么也坐不踏实了……&rdo;冯华一面与关琪开着玩笑,一面收拾起自己沉重的心情。穿好外套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
虽说随着最近一个时期总额为3000万两白银美国低息贷款的到位,旅大特区各方面的工作都进入了最为繁忙的阶段,李九杲、黄德贵等义勇军的高级领导人,以及先期来到旅大的那些留美幼童、商德全和张謇等一干四方英杰,目前大都不在金州。但作为旅大特区的最高长官,除夕晚上的这顿聚餐晚宴,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亲自参加的。在这个中国人最重视的传统节日里,他除了要向金州各界的士绅名流代表送上自己的新年祝福,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借此机会,与那些近期才来到旅大的各方才俊英杰们联络一下感情。
自冯华的《变法自强疏》以及张之洞的《强学篇》在举国上下掀起了一股变法维新的热潮后,全国就渐渐形成了以&ldo;湖广&rdo;和&ldo;旅大&rdo;为代表的两个变革最活跃的中心。大凡不甘国家沉沦、有心一展胸中所学的有为之士都不自觉的被它们所吸引,慢慢地向这两个地方汇集。开始的时候,由于&ldo;湖广&rdo;地区优越的地理位置、良好的发展态势以及张之洞个人的影响和魅力,湖广成了绝大多数人首先选择的方向。而旅大特区除了翁同龢、严复等人帮着推荐了一些人,则只是靠着冯华的&ldo;洞察先机&rdo;和礼贤下士,将近半数处境不甚如意的留美幼童揽至了麾下。
不过,随着志愿军在台湾连战连捷,全国百姓&ldo;保台抗倭,救亡图存&rdo;爱国热情的日益高涨,冯华和义勇军的声望亦随之水涨船高,很快便攀升至了无人能企及的最高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冯华当作大清能否中兴、中华能否再起的依赖和希望,越来越多的热血青年也将自己投效的目标定在了历来被人们当作&ldo;关外苦寒之地&rdo;的旅大。
特别是近一个时期,京师的政治气氛日渐紧张之后,旅大特区再度迎来了一个人才竞相投奔的高潮。仅在年关前的这十来天里,就有包括吴嘉瑞、曾习经、康广仁、林旭、杨度、吴樵、吴德潇,以及夏曾佑、王修植、沈荩、刘鹗、毕永年、杨毓麟、樊锥、林圭等二十余人先后来到了旅大。其中,吴嘉瑞、曾习经等八人也如康广仁、杨度他们一样,是在强学会和《中外纪闻》被查封之后,陆续从京师来至旅大的;夏曾佑、王修植等一行四人却是通过严复的介绍,从天津过来的;而沈荩、毕永年等人则是因为谭嗣同的极力推荐,远从湖南赶到金州的。
自从在京师与冯华依依惜别之后,谭嗣同亦立刻带着师中吉赶回了家。他本来是想见过父母后,便立即远赴关外襄助冯华实施振兴中华的大业。可未曾想,他的父亲时任湖北巡抚的谭继洵却以由此入仕非正途出身为由坚决予以反对。谭嗣同几经恳请不果,又虑及父亲自仲兄嗣襄死后身体已大不如前,遂断了再北上旅大的念头。
然而谭嗣同却并没有或忘与冯华的约定。他每每忆起在京师与冯华交往的点点滴滴便不由得心绪难平,大丈夫当于国家危难之际建不世之功业的冲动就几欲令他不可自制;再屡屡闻得&ldo;义勇军千里迢迢,毅然度海援台,接连给倭奴以重创&rdo;的消息,他更是禁不住热血沸腾,愈发坚信只有冯华和他的义勇军才能够&ldo;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rdo;。谭嗣同思之再三,决定虽然自己暂时去不得旅大,但却要尽可能推荐一些自己的朋友前往,既让他们能一展胸中的抱负,又可以为冯华略尽自己的一份儿心意。于是,这才有了沈荩、毕永年等人离乡远赴金州的千里之行。至于刘鹗(就是那个写《老残游记》的刘鹗),却是因与沈荩相熟识,且恰欲到旅大去实现自己&ldo;修造铁路、开矿兴国&rdo;的雄心壮志,而顺道与他们一同前来的……
除夕晚宴进行得极为顺利。那从头至尾都洋溢着的融洽、祥和以及欢快的节日气氛,令所有的人都兴致高涨。整个宴会一直进行到了子夜,待城东南角文庙的新年钟声敲响以后,众人方才尽兴而归。而冯华那卓尔不群,且亲切和善、平易近人的仪表风姿,也使得不论是当地的士绅名流,还是刚来至此的热血士子、青年才俊,都对他充满了由衷的好感与敬服。旅大特区终于在人们的一片欢声笑语中,迎来了形势更为严峻、步履依然维艰的丙申年。
凛冽的朔风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停止了它的肆虐与嚣张,轻飏的飘雪也得以显露出自己本来的宁静与轻柔。尽管冯华已经忙碌了一整天,离去时天已过了三更,但新年的喜气与惆怅,以及那彻夜都不会停息的鞭炮声,却令踏雪夜归的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