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冷冷清清,除了冯华、关琪以及散在四周的几个侍卫,已经再也看不到其他人。雪花飘洒、夜寒更深,伴随着他们一行几人匆匆而行的脚步,那脚踩积雪发出的&ldo;咯吱咯吱&rdo;声,在静谧幽深的夜色里显得异常响亮、清晰。此刻,各家各户的窗户虽还透着光亮,且有守岁的大人、孩子怀着兴奋与期待没有入睡,但整个金州城却已没有了子夜刚过时的那种热闹与喧嚣。
&ldo;也不知道此刻小宇、唐先生,还有菱儿和芳儿他们都在干什么?美国现在还是白天,而且也没有过春节的概念,他们大概还在忙自己的工作和手头的学业吧!……&rdo;冯华踩着松软的积雪蹒跚而行,思绪却已禁不住穿越万里飞到了美国。
自从周天宇、贺菱和龚芳他们越洋赴美以来,冯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惦念着他们。对周天宇那就不用说了,一方面此次美国之行事关特区今后的建设与发展,绝对不容有失;另一方面则是特区成立之后,周天宇在外事、军工、科研等方面发挥出的举足轻重作用,让冯华一时间如失左膀右臂。以前,他们哥儿俩一个管运筹帷幄、行军打仗,一个管筹办工厂、生产军火,二人的配合可以说是相得益彰、默契之极。然而如今,虽然马忠骏和商德全的个人能力都没得说,足可以胜任各自所负责的工作,但由于他们汇报工作太频繁,不敢像周天宇那样放手而为,因此不但常常占去冯华的许多时间,而且还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压力。所以这次分别,冯华对周天宇的思念,犹胜过龙口街的第一次离别。
至于对贺菱和龚芳的思念,其强烈程度却大大出乎了冯华的意外。贺菱对自己心有所属,冯华又何尝感觉不出来,可是与秋瑾的那几番令他的心都为之颤动的交往,以及自己一直在心目中将贺菱当作不韵世事的小妹妹,使得他始终都在刻意回避贺菱的感情。然而让冯华没有想到的是,贺菱赴美留学后,自己对秋瑾的思念尽管依然刻骨铭心,可贺菱的倩影却也时不时地爬上他的心头,而且还是那么的真切和清晰。当然,这种思念之中有&ldo;菱儿一直跟随在冯华身边,在工作甚至是日常生活上都为他减轻了许多负担和压力,此刻身边乍然少了这个喜欢唧唧喳喳的小姑娘,一时有些不习惯&rdo;这样的原因,但其中却也有一种让冯华&ldo;说不明,道不白&rdo;的因素在里面。这些微妙的变化使得一向认为自己在感情上极为专注的冯华,在内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丝惶恐:难道自己对贺菱的喜欢竟不完全是那种&ldo;哥哥对妹妹&rdo;的感觉吗?
一路想着心事,冯华一行很快便回到了位于金州西街的义勇军总部之中。尽管是除夕夜,但在义勇军总部中却看不到什么带年味儿的东西。台湾战事的艰险困苦以及国内政治形势的日益恶化,使得包括冯华在内的所有义勇军官兵都没有太多的心思过年。
四下里巡视了一番值班守夜的情况,冯华独自回到了书房。眼前空荡荡、冷清清的景象,令冯华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孤单寂寞的感觉,去年春节那欢快热闹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前:浪子山大捷的欢欣鼓舞,柳树湾整编的热火朝天,以及那由菱儿、芳儿亲自送到每家每户的对联、福字和窗花,令那个春节充满了无尽的喜气。除夕夜,自己、老亮以及四弟看望战士们归来,和菱儿、芳儿一起吃饺子的情形竟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冯华漫步踱到窗前,随手推开了窗户,一股清凛的寒气迎面向他扑来。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冯华那略微有些孤寂、纷乱的心情又慢慢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平静。不过,尽管心已不再乱,可冯华却愈发的挂念起那些不在自己身边的&ldo;亲人&rdo;了来。
&ldo;哎,小宇他们的这趟美国之行也够让人头疼的。要想说服那些既愚蠢又固执,只知道关心自己能否获得足够多选票的国会议员,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那利息只有二厘五的三千万两低息贷款总算是顺利达成了目标,有了这笔钱,特区今后不但可以专心发展经济建设,而且也能够为台湾的战事提供更多的支持与帮助!&rdo;
想到台湾,冯华的心禁不住又揪了起来:如果武器弹药的问题始终都得不到很好的解决,台湾的战事恐怕就不是抗日联军退往台中那么简单了。老亮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看来,有许多事必须从现在起就要未雨绸缪……
自去年11月18日,日寇正式发动第三次南进攻势以来,战斗已经进行了将近三个月。鬼子虽在尖笔山地区发动了不同规模的进攻六百余次,付出了伤亡七千二百余人的代价,南进大军却仍被死死地挡在了尖笔山下。
台湾的冬季时不时地会下起绵绵细雨,在缠绵的淫雨和料峭的夜风中,让人难捱天明。露宿在山野里的鬼子,常常是支起御寒的毛毯遮风挡雨,却依旧无法抵挡冬夜的寒冷。三更半夜,无家可归的野狗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哀鸣,如泣如诉、若怒若怨,让人毛骨悚然;那些受伤的鬼子更是如身在鬼蜮、度日如年。由于缺乏药物,又不能及时送回到台北或运回国内,他们整日卷缩着身子不停地呻吟,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丧失;战死的官兵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难以运回日本火化,只得就地焚烧,把骨灰象征性地装进一个一个的小布袋里。这一幕幕的情景让许多士兵的后脖颈子直冒凉气,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