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霜凝着他深邃目色中淬出的烈火,只觉身下一阵燥热涌上了颈处。趁他犹疑,从他手臂下方挣脱着绕出了圈禁,喘气道:
“将军自重。”
那八个字,已在他心口,却见她抗拒,一时恍惚,顿时失了语。望着空落的双臂间,他覆于洞壁上张开的十指渐渐拧作了拳头。
片刻后,他清醒了几分,断然收手,转身回眸,定定道:
“我们西北男儿,向来说一不二。若是心悦一人,哪怕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也要将她追到手……”
他可以等。等她愿意回应他的那一日。
“咳咳咳咳咳……”
方才的流水寒气十足,他的衣物已全然浸湿,若任由寒气经由贴身衣物侵体,怕是对恢复极为不利。辰霜见他咳得厉害,心下担心,又回身来到他面前,低低道:
“你,脱去衣物。”
“怎么,你难道还不尽兴?”他挑眉,言语逗她,实则内里却咬紧牙关,极力忍耐着灼伤带来的万分疼痛。
少年一开始还遮掩着,不肯褪去衣物。直到辰霜指尖一勾,解了他的衣衽,素白的里衣滑落,露出少年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背。
她这才看清,他裸露的腰线和手臂间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烧伤。
她抿唇不语,心口颤动,掏出怀中的药膏,不由他拒绝,一点一滴为他上药。
少年绷直了脊背,修长的眉宇下双眸紧闭,唇角下压,额头因太痛而发了一层薄汗,英气的轮廓间每一处都在忍耐。
他早已习惯了忍受肉身各处的疼痛。
想到此处,辰霜眼眶酸涩起来,不自觉落了泪。
自宫变那一日起,她便已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深宫公主了。她不允许自己悲伤。于是,她好似没了七情六欲,像是独自锁入了冰窟将自己封冻起来,只为了一个又一个波诡云谲的迷局而活。
十年来在老君阁,她不曾落过一滴泪。怎地,自从见了他,便时常泪如雨下。
热泪滴在手臂伤口上,长风嘴角因突然地疼痛而抽动了一下,闷闷低喘了一声,他随即睁开眼,看到红了眼的辰霜,心中一动,玩笑宽慰她道:
“我还没死,你别哭。”
“我……阿嚏。”辰霜正欲开口却打了一个喷嚏。
“这冰河寒气逼人,你身体也应凉透了,赶紧干衣吧。”长风见她冷得发抖,速速起身寻了一些枯枝做柴火,掏出腰间被水浸湿的火折子,擦了多次才擦出一点星火。
深幽的洞中燃起一小簇火焰,火光投映在岩壁上,犹如空谷幽兰盛放于虚空之中。
长风见辰霜迟迟不动,才意识到他的逾越。他遂转过身,背对着火堆和她,面壁而坐,对着岩洞那朵燃烧的幽兰,犹如赤红身光下静坐的佛陀,身金色相,光明晃曜。
辰霜于是也背转身,缓缓褪下一件件湿透的衣裳。露出修长颈,美人肩,纤细臂弯。湿漉青丝散落一丝又一丝,甩动间逶迤如天边流霞,行云成雨,溢出的滴水洒在火堆中呲呲作响。
朝朝思雨落,酥手绾青丝。有道是,水沉为骨玉为肌。
她窈窕身姿恰经中间火堆投影在他正对的那面洞墙。
少年忽魂悸以魄动,火光烧得他两颊发烫,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冰河之下,流水脉脉而过,不可往复;两人之间,火堆烈烈而燃,不可向迩。
这方洞穴,是她的世外桃源,是他的南柯一梦。
他不愿再耽溺欲念而逾矩,最后克制地闭上了眼,只在脑海中一笔一笔刻画那令他目窕心与之人。
良久,辰霜已换上干了的衣物,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