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辩。
想到此处,她顿觉手脚冰凉,随即哑了口,缄了声,不由双膝发酸,颓然跌在地上。数日来积攒的疲累随着双腿阵阵疼痛袭来。她连日赶路,加之那日在颂香阁整夜跪雪,已达这副躯壳的极限了。
她望着眼前少年陌生的眼眸,突然间倦了:
“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
少年回首,一改方才波澜不惊的语调,眉目间涌着股怒气,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就当真无话可说?没有一句,想要对我说的?”
她有。
但她不能说。
她不能告之他,她来河西救他本就是一场阴谋的开端;她不能告之他她的真实身份,与之相认;她不能告之他,她所作所为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更不能告之他,她长久以来逐渐明晰的心意。
辰霜在心中苦笑:怕是说了,他亦未必会信吧。
少年高高在上,俯视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她眉间的淡漠,唇角的沉默,令他心口倏然一痛。
他抿唇忍下那份疼痛,继续以上位者的姿态审视她:
“我再问你,你今日为何回来?”
辰霜倚靠着梁柱,双手施力想要坐起来,奈何双腿无力,又跌倒在地上。
少年没有上前扶她,只是双手背于身后,攥紧了拳头,步步紧逼道:
“两军众人皆知你我关系,你想好了,想清楚了,再答。我的,医官大人。”
辰霜猛然抬首,品出了他话中深意。
那些军中传闻不是不曾传到她耳朵里。她自认光风霁月,一向不在意好事者的闲言碎语。她行事的考量,在事,在己,不在他人。
但长风不同,他是命定的河西少帅,是日后要统领西北大镇的重将。她算是他名义上的下属,她如此身份为军中之人所知,那么他初领河西想要站稳脚跟,哪怕是萧帅之子,便也是难上加难。
他此言是在暗示她?需她一口咬定,她所行一切,与他无关,彻底撇清干系?
她遂垂眸轻叹一声,道:
“我所行一切,与将军无关。我自认问心无愧,求仁得仁,任凭处置。”
“想好,再答!”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似在恼她,如此作答。
眼帘下出现了一双青白色丝靴。辰霜犹疑不定间,他已行至她跟前。她感到头顶有束幽明不定的目光照射,不敢抬首相望,却听他冷冷出言道:
“医官替我医治顽疾,劳苦功高,从今日起便待在本帅卧房。你一日不说,便多待一日。直到你愿意开口为止。”
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果然是要囚禁她。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老君阁总有后手可救她。可她此时的确需要一个两全的法子。
半晌间,四下再无声响,辰霜已觉久坐地面寒凉彻骨,想要再尝试站起身来。
她好不容易扶墙而立,想要再往前一步,右腿却似被抽了筋般剧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一软,便再次向着地面扑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扶住了下坠的她,待她侧首望去,看到了归来的少年。他手中多了一珊蝴红釉的药凭,望着她的眼神中有淡漠,亦有几分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