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进行的异常惨烈,在重型武器的扫荡下,欠缺防护的义军轻步兵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张育万万没想到巴军战力如此强悍,只有三千多人,却将前军大阵冲得七零八落。
张重和他的一百名亲卫骑兵稳稳的站在辕门下:如果不是张育不愿合作,他根本不愿动用这支从数万巴军中遴选出来的精锐之师来对付徒有人数的义军;想要击溃义军很容易,可他不愿辛苦谋划落下的却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既然张育冥玩不灵,那就必须给他一点厉害看看,打得他心痛,逼他屈服!张重决定赌一把,赌得就是张育的不忍之心!
&ldo;将军,兄弟们快顶不住了!&rdo;一名千夫长浑身是血的冲到张育跟前,肩头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那是飞斧留下的伤痕,还在往外&ldo;汩汩&rdo;冒血。张育立刻唤来一名军医替他包扎,战局的惨烈他又岂会不知,骑兵、步兵、弓箭手全都各自为战,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和倒地的伤者,执法队仍在勤勉的履行他们的职责‐‐义军的素质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这样一支不堪硬仗的队伍,又怎能与强悍的秦军去争夺西川!
所幸的是,义军人多,人海战术在任何时空下都是克制精兵强将的有效办法,对付秦军如此,对付巴军也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这些用血肉之躯阻挡敌人前进步伐的士兵们没有跟从起义而仍在务农,只怕西川各地今年也不会出现田间丰收却无壮丁劳力前来收割的尴尬局面;最可怜的,只是那些每日翘首以盼亲人归来的妻儿父母们。
&ldo;当!&rdo;杨光拼尽力气用大铁铲荡飞了一柄当头砸落的大斧,又一铲砍断了那名巴军骑士战马的马腿,将他从马背上掀落。强悍的巴军骑士人躺在地上,全然不顾剁向自己小腹的铁铲,一斧子往杨光大腿扫去!这是杨光今晚上第二次碰上这等不要命的打法,无奈之下,连忙跳开一步躲开这一斧子,反手一铲将另一名巴军步兵的脑袋铲飞。那名巴军骑士又跳了起来,高高举起战斧,却被远处的义军弓箭手射成了箭猪。
&ldo;当啷!&rdo;战斧落地,紧接着又是十几把短斧朝杨光当头飞来。杨光大骇,就地一滚,一手握着铁铲一手抓起那柄战斧发疯似的乱舞起来,将飞来的短斧统统荡飞,再一看,竟然误伤了两名自家兄弟!杨光将铁铲子往背上一挂,两手掂了掂战斧,觉得十分趁手,挥舞了几下,果然威猛异常,看来两军混战不必讲究招式,谁的兵器重谁就占便宜!
辕门前,张重横刀立马,大旗下,张育持枪傲立,穿过重重战场,四道目光再度相接!
张重微微扬起下颚,怜悯、惋惜、挑衅,他要看看张育究竟能撑到几时。此时的张育已经从初时的震骇与动摇中缓过神来,他平静的迎上张重那两道饱含深意的目光,也是微微扬起下颚,你巴军纵使再强,也不过只有三千人,想要从我手上夺权,不下点儿血本怎么行。
随着巴军的步步推进,战场的空间被越挤越小,近万人来回冲杀在中营大旗的四周,一波一波士兵冲上去的时候已经踩不到地面,脚下全是残枝断臂,每一步都会溅起粘稠的血水,后面的人一个踉跄,就可能砍中前方的战友。义军的弓箭手已经分不清哪儿是敌人哪儿是自己人,死在重兵器下的有敌人,也有自己人,战斗已经成了一场盲目的绞杀。
秦军离叛军大营越来越近,一种在沙场练就的本能让王颌觉察到了一丝异样,这种异常并非来自激战正酣的叛军大营,而是来自远方的茫茫夜幕中。大军仍在悄无声息中疾行,王颌扭头向蒙佐望去,不想蒙佐也正朝他投来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目光,四目相交下,两人心头均是一震,是巧合,还是相同的直觉,是另一支巴军伏兵,还是……
战士的直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切实寄存于每一个死里逃生的人的脑海里。就在这时,傲立辕门下的张重也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妥,猛回头,夜沉沉、星灿灿,偶有一丝风过,透起些许凉意。与蒙佐王颌不同,张重感到危险临近的方向,正是正对秦军的大营正北!张重还未来得及传令后卫部队加强戒备,危险就已爆发!
啸声袭过,一阵密集的箭雨洒落在靠近辕门的大营校场上,近百名混战中的巴军义军像一茬被收割了麦子一样齐刷刷倒下,整个大营战场中间突然凹下了一块。这片凹陷的空当就像大堤的缺口,迅速被两边的人潮所淹没,无数尸体顿时化作肉泥。直到片刻后,两军战士才开始纳闷,这阵莫名其妙的箭雨如何会落到自己人头上?尤其是背对箭雨来势的巴军,他们的数量本就不如义军,又极其无辜的被&ldo;自己人&rdo;撂倒一片,顿时躁动起来。
此刻,张重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危险就在背后。三千巴军基本都已投入大营中的混战,留在张重身边的只剩下一百亲卫骑兵和二百名负责后卫警戒的预备队,张重猛然想到,既然这支还未现身的敌人不分巴军义军一通乱射,那只有一个可能‐‐掉头回来浑水摸鱼的秦军!
想到这儿,张重冷笑一声,当即传令亲卫骑兵和后卫步兵往左侧移动,将辕门一片完完整整的让了出来‐‐你秦军不是想浑水摸鱼么,索性成全你们,还省下我巴军战士的性命!
邓陇提着砍刀和皮盾走在队伍最前方,一眼就瞅见那处被让了出来的辕门空当,嘟囔了一句张重不算太蠢,居然晓得给大军让路,随即又问李维这会不会是巴军的陷阱;李维说巴军不是让路,而是方才那一通乱射起到了作用‐‐巴军一让开,叛军的侧翼就已完全暴露,张重很聪明,知道咱们的企图,也就做了顺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