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与稷让将士们就地休息,再返程,不能继续打了,虽然北漠还有三分之一没有被占领,但如今他们凌河军的体力严重不支,若再继续拼命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营地在刚攻下的北漠领土驻扎,齐与稷亲自清点兵将们的存留人数,二十万的凌河军,打到现在居然只剩下了不到五万人。当然北漠那边三十万的大军可是被他们打的存留不到一万,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
看到曾经跟着自己大杀四方的将士们被杀了那么多,血流了那么厚一层,凌河军是齐与稷一手带起来的,里面多少士兵小卒都是陪伴了他六七年的兄弟啊!
他一笔一划书写着战亡的士卒的姓名,胸口一片苦涩。
大概是战争让人身心疲惫,脑子容易掉线,齐与稷抄名录抄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
副将伊书末,怎么还没回来?!
这真的不能怪他早些时候没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脑袋充了血似的往前厮杀,谁还能分出个脑子去想援军怎么还不来!齐与稷登时觉得事情不对,起身就要亲自去找,伊书末不是办事拖拉的人,说好的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却生生拖了接近一天的时间,委实有蹊跷!
然而大主帅刚拉开营帐,外面突然匆匆忙忙跑来一个活下来、被安排了值班站岗的小兵,小兵单膝跪地,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将一枚身份令牌呈给齐与稷,一字一句汇报,
“将军,”
“北漠王想与您见面。”
这北漠军前不见后不见,偏偏挑在两方都不好受的时候约见面,当他们是小情侣谈恋爱吗?那么随随便便。齐与稷本来是不想去的,想去找伊书末,但那小兵却说,北漠王希望详谈投降称臣之事。
齐与稷是真的脑子乱了,什么都没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问小兵什么时候见、在哪儿见?小兵引导了北漠的传信吏进入营帐,一看,来着正是北漠大副——穆旦那·库尔。
穆旦那·库尔笑得一副狐狸精模样,对着齐与稷学习中原的礼仪揖手,说,“陛下想要与大将军见面,商议一下北漠投降之事。”
“北漠要投降,北漠王不亲自过来跟我谈,却让你这么个下官出面?”齐与稷皱眉。
穆旦那低着头,继续恭敬道,
“不,陛下是希望大将军您屈身前去北漠军营,陛下已经在军营里备好佳肴美酒,等待大将军的前往。”
齐与稷没想到居然会在北漠的营帐中见到年无庸,着实吃了一惊。他下意识以为难道军火的未送达以及北漠蛮军的突袭是跟年无庸有关吗?
但很快这个怀疑就被否决,齐与稷本身很擅长琢磨人的心理、分析人的脾性,与什么人接触都会用最短的时间精准把握住这人的方方面面,以便于掌控。年无庸虽然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绝对两袖清风,但此时此刻,这人站在北漠军营里所表现出来的神色状态,以及手上的那些焦虑的小动作
都在表明,年无庸也是突然被叫过来的。
一连叫了一个州知府,一个军主帅,北漠王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齐与稷一下子也弄不明白。
为什么……讨论投降还要把年无庸给招呼来?
他就是一个知府!
齐与稷直接拔刀,把年无庸护在身后,冷声道,
“你们要是有任何图谋不轨,在场所有人,本将一个人一把刀就能全杀光!”
这句话不是假的。
北漠王却没有让人跟齐与稷拼,他说他请两位来,用的是什么名义,他们今天就说什么事。
佳肴摆满,杯酒倒上,一根根银针鉴无毒,
真的就是唠嗑讨论投降的阵仗。
北漠王很诚恳地与齐与稷商量,若北漠投降,可不可以依旧占据现在所有的领土?不要把他们跟中原的官府混为一谈?还有问了好些朝廷内的制度,他的模样跟前几次见到时形同两人,之前说话能气死人。齐与稷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又分析不出来究竟为什么。
年无庸坐在齐与稷身旁,也是紧绷着个脸,也在琢磨着北漠王为什么突然把他和齐与稷一同叫到北漠军营,没有任何鸿门宴的苗头,就算想摆暗中刺杀这些蛮人也应该知道齐与稷的实力,莫说在这里就能把在场人全部给杀光,大竹筛真若出了什么事,那剩下的五万凌河军又岂能是肯罢休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年无庸和齐与稷什么酒肉都没吃,齐与稷私下里和年无庸小声商量好,往后的时间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都不要惊慌。
“对,从朝廷申请来的军火,年大人知不知道怎么还未运送到凌河军的驻扎营?”齐与稷还抽空轻声问年无庸。
年无庸不动声色回应齐与稷,
“军火交接是何巡抚的任务,州知府没那个权力管。”
“不过早上还见到朝廷兵部的人与何巡抚在一起吃茶,想必那军火应该是已经送达。”
“兵部?”齐与稷皱眉,原本平视的目光微微转动,“就是区区派发个战场军火,兵部怎么还亲自……”
“本官也不是很清楚……”
会谈进行的出乎意料顺利,北漠王同意了投降,并在意料之中地提出一系列条件,齐与晟和他讨价还价半天,最终拟定协约。
齐与稷说,这协约他马上就让人传信回中原,朝廷的相关使者很快便会到来与北漠谈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