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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掌心那只手微弱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缩回去。

&ldo;醒了?&rdo;他脸有喜色，抬头看去。

那个缩在白狐裘中的女子果然睁开了微微的一线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室内，似是不知道置身何处。那张脸是令人恐惧的‐‐仿佛被什么燃烧的东西猛烈地迎头砸过，左边的半边脸已经化成了焦炭，而另外半边完好的脸却美丽如仙子。

&ldo;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些?房间里够暖和么?&rdo;他开口，语气尽量温和。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那种茫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将身体往后缩了一下，似乎觉得对方身上有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煞气‐‐天下第一的杀手之王，即便是刻意收敛隐藏，还是令人警觉。

&ldo;来，喝药吧，喝了就会好了。&rdo;北越雪主叹了口气，从案上拿起那一碗药，一手将她连着狐裘扶了起来，&ldo;这是我找雪城里最好的大夫给配的药。&rdo;

她被包在狐裘里，很轻，仿佛一片羽毛一样，皱着眉头扭开头，似乎想躲开他递过来的碗。他有些不耐烦，抬起左手按在了她的背部神风穴，将她扶起在臂弯里。碗到了嘴边，她不情愿地低下头喝药，然而左边嘴角也结了痂，口唇只能张开一线。

毕竟没有做过这种照顾人的细致活，喂得急了一点，药汁便顺着嘴角流了下去，将雪白的狐裘都染了一片。北越雪主有点狼狈地连忙将碗放到桌子上，拿过来手巾替她抹去。然而一离开他的扶持，那个女子却立刻瘫了下来，重新在狐裘里缩成一团，急促地咳嗽起来。

他怔怔地看了片刻，忽然只觉一股浊气从胸口涌起，&ldo;啪&rdo;的一声，竟将药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空桑剑圣门下最优秀的女弟子，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帝都那一场乱局中，他冒着大险，从深宫大火里救出了殷夜来。当时她已经被压在了一根巨大、燃烧着的横梁下，全身上下都成了一个火人。趁着一片混乱，他用一具宫女的尸体取代了她，将她放在棺里带出帝都，从叶城连夜北上，回到了昔日的故乡雪城。

他本以为只要她能活下来，自己便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剑圣绝学‐‐然而，没想到逃出帝都后遍请名医，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的她竟然是这种不死不活的状况。已经三个月了，方圆三百里内最好的医生都被请来过，什么样贵重的药材都用过，却还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样子‐‐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从此成为残废了?

一想到这里，他止不住有些不耐烦起来，霍地一把将那个委顿的女子扶起，将一个物塞到她手里，厉声：&ldo;看，这是什么?这是我从大火里给你带回来的光剑!来，握紧了!&rdo;

剑圣之剑（2）

她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手指毫不反抗地握上。然而他的手一松开，她的五指立即无力地松开，那把光剑就从她焦黑扭曲的手指间滚落‐‐她，竟然连一把剑都握不住了?

北越雪主看着这一幕，心中越来越烦躁，转身便走了出去。那个小丫鬟正好急匆匆地捧着烧伤药走进来，一个避让不及，啊的一声撞了上去，手里的药膏糊在了他的胸口。

&ldo;蠢货!&rdo;北越雪主心下烦躁，杀气一升，手直接就切向了对方的颈部要害。

他扣住丫鬟脖子，对方连一声都叫不出来，一甩手一发力，就要掐断血脉。然而在那一瞬间，只听轻微的&ldo;唰&rdo;的一声，一股冷意从旁掠来，直刺他肘后的大穴!北越雪主一惊之下扔下了手里的人，霍然回身。

&ldo;谁?&rdo;他低叱，杀意凝聚。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空空荡荡的。唯有那个伤病垂死的女子靠在榻上，披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只是她的手里，竟然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握住了那一把掉落的光剑。

殷夜来没有表情，只是对着吓呆了的丫鬟说了两个字：&ldo;快走!&rdo;

小丫鬟回过神来，尖叫着捂着脖子站起来，踉跄地不顾一切跑了出去。

眼看着对方跑出去，那个女子强自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散去，身体往后一靠，软软地倒了下去，手指无力地松开，那把光剑重新滚落。

北越雪主没有去追逃跑的丫鬟，站在那里怔了一怔，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狂喜‐‐剑气!刚才袭来的，竟然是一缕剑气!

&ldo;刚才，是你从我手下救了那丫头?&rdo;他几步回到榻前，看着榻上的女子，嘴角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一缕笑意，&ldo;空桑女剑圣殷夜来‐‐你，终于醒过来了?&rdo;

蜷缩在狐裘里的女子抬起头来，一直茫然的眼神已经悄然改变，凛然生辉，宛如一把凝聚的光剑!那一刻，北越雪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出声地吸了一口气‐‐是的，那才是空桑女剑圣该有的眼神!那才是足以和他匹敌、纵横天下的剑技!

&ldo;太好了!&rdo;他忍不住笑了起来：&ldo;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废掉!&rdo;

那一刻，他喜极，居然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像个孩子似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瞬地一个回身，把狐裘包着的女子放回了榻上。&ldo;快，教给我吧!我可以拜你为师!&rdo;北越雪主毫不犹豫地跪倒在榻前，抬头看着殷夜来，眼神急切而热忱。

&ldo;收你为徒?&rdo;殷夜来凝视着他，化成焦炭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表情。

&ldo;是啊!要不然我救你干嘛?&rdo;北越雪主看着她。

&ldo;剑圣门下世代有男女两位剑圣，传承不同的剑技，刚柔并济，如日月相互映照。&rdo;殷夜来淡淡地道，语气平静，并无丝毫讥讽，&ldo;我这一脉的剑技从来只是传给女弟子。你是个男人，怎么也觊觎起这个来?&rdo;

&ldo;剑技是没有界限的!还分什么男女?&rdo;北越雪主却丝毫不动摇，&ldo;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如今九死一生，难道不肯收我这个徒弟?何况，我的资质又不差!&rdo;

&ldo;呵，资质不差?太谦虚了吧?&rdo;殷夜来摇了摇头，轻声冷笑，&ldo;你的剑技……咳咳，早已不在我之下，如今只怕说是天下第一……咳咳，也未必不可能。&rdo;

&ldo;但剑技永无止境。&rdo;北越雪主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颇为惋惜，&ldo;昔年我曾经登门向令师灵飞剑圣和兰缬剑圣讨教过一次‐‐你知道么?能学习剑圣之剑，乃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rdo;

殷夜来咳嗽着，问：&ldo;那么……咳咳，你、你有想过两位师父昔年为何不肯收你么?&rdo;

&ldo;是啊，我也一直在想这个原因。&rdo;北越雪主抬起头，眼神有些迷惑，&ldo;当年令师和我交过手后也非常赞许，说我的资质是一生所仅见‐‐可为何最终将我拒之门外，却收了清欢那个酒囊饭袋?&rdo;

她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ldo;因为师父早就看出来了：你不配。&rdo;

北越雪主脸上的表情忽地凝结了，眼神重新阴冷起来，忽然间，他冷笑一声，出手如电，一把捏紧了对方的肩。殷夜来想要往后避让，然而重伤的身体却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