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名校到底名不虚传。”沈红感慨:“如果当年不是特殊情况,说不定我也报考了这里,现在有幸在这里留校教书,跟覃哥当同事了。”覃梓学沉默着,不知道怎么接话。“对了,”沈红想起来了:“刚刚你同事说明天过来就碰不着你了,什么意思啊?”心底叹口气,覃梓学遗憾的想,这要是沈红晚一天过来该有多好。大家还能维持最体面的战友情老乡情。“我工作调动了,要去徐家沟。”沈红的惊讶半点不掺假,眼睛溜圆:“什么?去徐家沟?那不是快出城了?你去那儿干嘛?好好的h大编制——”抿了抿唇,覃梓学不想讲太多,言简意赅:“个人选择吧。”“哦这样,”沈红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懊恼的捂了捂嘴巴:“抱歉覃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没事。”覃梓学一心二用,想着晚上回去要带魏武强去下顿馆子吃点好的,毕竟以后蹲在穷山沟里吃不着了。“覃哥,”沈红试探着问:“前些日子我在第二粮店碰着小魏队长了,他跟你说了没?”这就来了。硬着头皮点点头,覃梓学看着路上的树叶,表情淡淡的:“说了,你要他转告的话也说了。”“那,”沈红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截了当进入主题,有点尴尬的笑笑,拢了拢头发:“覃哥我从没拿你当外人,你也知道咱们这些知青,能回城的不容易,能找个像你这么好工作的更是没几个。王文宇……你还记得他吗?”看到覃梓学点头,沈红继续:“他当时那么诬陷你,我知道你肯定挺记恨他的。不过王文宇现在也挺可怜。当年顾镇长把他送去新市精神病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治疗的,反正折腾了好几年。我回京路上,在新市转车,时间够用我就想着过去看一眼,好歹也都是老乡……怎么说呢,他应该算是病愈出院了吧,可是他没一技之长,整个人又迟钝浑噩,也找不着活儿干,就留在精神病院打扫卫生。算起来他跟咱们差不多年纪,看过去头发白了一半,小老头一样。”沈红有点黯然,声音低低的:“我问他怎么不回来,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我爸妈都死了,不回去了。】王文宇浑浊的眼珠转的很慢,没什么精神,像是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事儿了。“我没记恨他。”覃梓学叹口气:“当年我根本没想跟他抢名额。算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咱们那一批,还有岳爱国和冯小军回来了,一个在机床厂当车工,一个在家待业。”沈红无意识的踢着脚下的落叶:“哪天有空我来张罗着,咱们聚聚。”“算了。”覃梓学咬咬牙,停下脚步转过身,不闪不避的注视着沈红,目光平静:“沈红,我直说吧,你提的那个建议,我不能答应。”“你,”沈红看过去倒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失落混着难堪,还有点莫名的松口气在里面,复杂难言:“覃哥你有喜欢的人了?”“有。”覃梓学脸发烫。这一瞬间他甚至想豁出去的坦白。魏武强不该是他藏着掖着不能告人的秘密,魏武强明明是他的骄傲是他最大的福分。“明白,是我太想当然了。”沈红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垂的眼角带着生活不如意的凄苦之意:“不是我妈逼得急,我也……覃哥你别往心里去。”覃梓学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种事本就没法安慰:“我这儿还有点粮票——”“覃哥你别这样!”沈红惊愕的抬起头,语调突然失控:“我又不是要饭的!”这一巴掌把覃梓学脸上打的火辣辣的,攥着粮票的手伸过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喏喏的:“我没,没那意思,都不容易……小沈你别,别误会……”“覃哥对不起,”沈红哭了,眼泪大颗的往下淌,擦都擦不干净:“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一辈子就烂在东安那种小地方,我不甘心这辈子才过了一小半就看不到希望……这件事是我不好……可要不是给生活逼得没法了,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太难看了……”揣在口袋里的手指蜷了蜷,覃梓学没吭声,他不能把手绢递过去,不合适。好在沈红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失态不合适,红着眼睛深呼吸,慢慢压住了崩溃的情绪:“覃哥真是不好意思,你可千万别生我气,我就是、就是给压得喘不上气了。”看到覃梓学理解的点点头,女人勉强扯了扯嘴角,匆匆收场:“那,那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覃哥,祝你新工作前程似锦步步高升。以后……都好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