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饭时分,聂屏书听到外头沈家云和西风聊天的声音,这才忙坐起身来:“妈呀,都中午了!沈江屿,快起床!再不来,叫人看笑话了!”
沈江屿翻了个身,难得他也有这般赖床的时候:“你们先吃,不必管我,我再睡会儿。”
好吧!聂屏书起身穿了衣服,才想起一件事。他又走向了沈江屿的床边,轻咳一声,然后一把将沈江屿的被子拉开——身上倏然一凉,沈江屿坐起身来惊讶地看着聂屏书:“做……什么?”
聂屏书盯着他腹部已经愈合了许多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昨天抱我的时候伤口没崩开。下次做事的时候能不能多想一想?你果然是个武人心思啊!”
沈江屿:“……”说不过这个女人,就当她是在关心我。——原本聂屏书和沈江屿也没发生什么,可走出门去,看到西风和沈家云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盯着自己,聂屏书就浑身不舒服了起来。不过沈家云这次中午就回来,自然找聂屏书是有事的。沈家云说,胡族的商队们已经快要抵达林阳县了,这些日子开始,林阳县里就要热闹起来了。聂屏书二话不说,备了些钱财,吃了饭就跟着沈家云一起回到了云顾花坊。因为胡族的商队们已经在缓缓地进入林阳县,所以整个林阳县都是热闹非凡。却只有对面荣光花坊的门口,仍然是不见人来人往。那门庭冷落得金氏和吕氏都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往之人,心里头盘算着该如何。下午时分,胡族商队进林阳县,聂屏书便带阿幸出门逛街去了。本想叫着沈家云一起,不过这些日子冯二公子天天都来花坊帮忙,沈家云只忙着同他一人相处,倒是不大愿意出门。好在花坊里人多,聂屏书也不怕他们二人闹出什么来,便不催着冯二公子了。沈江屿也说,找个机会他会见一见那位冯二公子,让聂屏书不必太过操心。这是聂屏书头一回见到胡族的商队,瞧着胡族之人的模样,的确是有着蛮夷长相的。他们大多身材高大魁梧,便是商队之中有女子,也比大越朝的女子高上不少,看上去十分彪悍。大越朝以“白瘦”为美,但胡族的女子大多皮肤黝黑,而且身体壮实。聂屏书听闻,胡族之地实在是蛮荒之外,那些女子若是不能将自己养得壮实强悍一些,在那风沙之地都难以生存。而且胡族民风彪悍,作风大胆。就聂屏书看到的这些胡族女子,一个个穿着都十分暴露,对周围来往指点的男人也不避讳。其实聂屏书倒是觉得,她们胡族女子这般,才是大大方方。大越朝对女子的规矩和束缚,实在是太多。胡族商队几乎每年到了夏秋季节就会来大越朝交易货物,胡族之地的冬日最是难熬,他们要在那之前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他们带来的,大多都是一些大越朝没有的各种种子、香料等等。还有漠北才有的一些珍贵药材,都是大越朝之人爱买的。除此之外,胡族的胡奴也是非常趁手的买卖。聂屏书瞧着,漠北的大部分部族尚且还是蛮荒奴隶制度的社会群居。所以他们会训练许多的奴隶,这些奴隶要么就是胡族一些“犯人”和他们的后代,要么就是不知什么原因从大越朝和其他国家被卖去或者流落到胡族无可依靠之人。还有一种,就是大越朝和胡族人的后代,不管是大越还是胡族,都讲究“血统纯正”四个字。他们的后代在大越朝尚且还有生存之道,但在胡族不够强壮彪悍的人就只能为奴。胡族训练奴隶自然有他们一套残酷的手法,也有专门的奴隶商人。这些奴隶被送到大越朝的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在大越朝,即便是奴籍之人,也大多只是贵胄府邸的伺候之人。他们虽是奴籍,但也被大越朝的律法所庇佑。若非奴隶犯错,主家是不可随意打骂甚至杀害他们的。而且奴籍之人如果有了主家的允许,或者而他们自己攒够了赎身的钱,也是可以摆脱奴籍。虽然对于王亲贵胄们来说,想打发一个奴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至少在大越朝的律法上,给了奴籍之人该有的尊严和保护。胡人的胡奴,则是完全不同的了。他们不被任何律法所保护,他们的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是杀了他们,也不过黄土一抔。而且他们是没有“身份”的,甚至连一张奴籍或者契约都是没有的。他们就像是完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因此,胡奴通常为了活命,都十分听话,乃至讨好主人。大越朝的一些人买了胡奴回家,就是为了折磨他们为乐趣。毕竟就是死了多少胡奴,也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其实这一次,聂屏书也想买两个胡奴回来。也不是为了折磨他们,而是胡奴这种“愚忠”是她最为看重的。她给这些胡奴们最大的自由,也希望胡奴们能帮助她将花坊和闲花庄的生意打理得更好。如果这一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聂屏书甚至希望能将家搬到林阳县来。只不过这逛了一下午,聂屏书也没瞧见有卖胡奴的商人。问了才知道,胡奴不似旁的货物,装上车就可以走了。所以胡奴商人们通常要比其他胡商晚一两天才会过来,那聂屏书也不着急,只顾着带着阿幸去挑选种子。胡商带来的大部分种子,阿幸都没有见过。不过林阳县下属的庄子几乎都是种花为主,所以许多人都认得出。其中以仙人掌、龙舌兰、芦荟、沙漠玫瑰等等花为主。聂屏书买了不少。却忽而发现,在角落里有一个胡商,似乎无人问津。那是一个看上去在胡族人之中算是瘦弱的女子,她的脚边只有一块布子上头,摊着一些旁人认不出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