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打你了?”甘小栗不为蔡咏诗下九流的身份所动,一心只为她感到心痛。
“那个大胡子喝多了,当街就打起人来,幸好有两个人救了我,一个是跟你一起蹲过局子的那个简少爷,另一个我不认识。”
甘小栗有些意外,上一回为了简行严不把家俊的死当一回事还骂过他,这么快这位公子哥又向贫苦百姓伸出援手了?
蔡咏诗继续说:“幸好有这两人帮忙,不然也不知我会怎样。”
突然屋里安静了许久,只有煤炉上的锅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从锅盖边向外喷出来,锅里的饭菜正在高温中慢慢变熟。甘小栗眼睛盯着锅盖问到:“小蔡姐,你还痛吗?你想知道我的事吗?”
手绢下面,蔡咏诗答到:“不想,反正都是一听就特别苦的事。”旋即她又改口道:“算了你还是说吧,看我俩谁更苦。”
“我阿姆买菜的时候被日本人炸死了,后来日本人在我们家乡搞了一场鼠疫,我的师父师娘死在那里头,我也差点丢了小命,而我的妹妹被人贩子卖了……”
“诶,那你爹呢?”
“我找不到我阿爸。”
锅子里的咕噜声变成了滋滋声,饭要熟了。
然后蔡咏诗说:“我也找不到我爹,这一点我们还蛮像的。”
甘小栗给炉子调到小火,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躺椅上的蔡咏诗,看见她脸上的手绢已经被清泪所染。
陪蔡咏诗吃了饭,聊了天,看了月亮,甘小栗半夜摸黑回家,那封重要文件回来时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上楼的时候被房东看到,房东不太跟天财他们说话,却十分喜欢甘小栗,便问到:“从对面那个女人哪里回来?”
甘小栗反问:“怎么了?”
房东嘿嘿一笑,回答说:“小心被她勾了魂去,出门走衰运。”
“没有的事,老杯杯你平白无故可不要咒我。”
那福建老头继续说:“你们不知道她的底,我是知道的,十年前我去广州时听过她的名号,长乐楼的玉仙嘛,多少阔少指天指地发誓要替她赎身娶回家去,那些阔少,最后不是暴毙就是破产,没有一个落了好。最后传闻终于有一个人出钱把她赎出去,那人却从此音讯全无,也不知是真是假。”
“胡说,那些人吃喝嫖赌,本来就是走背字的命。”甘小栗打听到,“小蔡姐真是原来住这儿的老阿嬷的亲戚?”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阿嬷也不是寻常人,一个老妇人,无儿无女,家里屯着那么些书,说不定还是玉仙的前辈,过去她们那一号人待的叫’大地方’,里面的姐儿是要作诗唱曲的,算半个文化人。”房东谈起满清旧事,陷入回忆。
甘小栗留他好生回忆,一个人跑上二楼,二楼大房间里众人已经睡下,另一边房间里,老赔不在,里面黑黢黢一片,透着窗子可以看到露台上积着水。露台对面,是睡梦中静谧的大海。甘小栗望着遥不可及的深蓝色,今天一天下来劳体又劳心,他吃不消,不一会儿睡眼朦胧,和衣而睡在梦中与许久不见的简行严抬杠去了。
新线索(一)
高元保为了旷工一事扣了甘小栗的薪水,又把他臭骂了一顿,想起他还无故喝了自己一瓶“春生堂”,更是气不过。甘小栗到他们铺子当伙计,根据工作时间,老板每天是要管一两顿饭的,于是高元保对甘小栗说到:“酒钱照市价赔来,另外,这个月你每天中午只准吃一个菜,听到没有,就一个菜!”
当着老板的面甘小栗陪着笑脸,等高元保转过身去,他立刻把嘴撇到天上去,像个歪嘴的茶壶。
老板娘何氏从后屋走到店里来,把个药方子摔到甘小栗怀里,说:“按房子去济生堂帮我抓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