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在任性,且太无城府。”
她说:“你记住,任性的人都无所顾忌。如果你不是可以失去一切,就没有任性的资格。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哭或者笑,你心里想的,绝不能叫别人看出来。你已经不仅仅是北辰家的小姐,一言一行关乎生死。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这番话叫我久久回不过神来。然而我脑中却一片清明。
我很早便懂得人前人后两种面貌的道理,没有人教我,可只看皇后就可知了。
懂得,却不代表可以做到。可我现在是非做到不可了。
娘亲从袖中取出一支碧玉木兰簪来,给我插到发上。她打量着我,看清了我眼里的了悟,满意的笑一笑。
十四
右相为人清廉,他的府邸也极为简素,园中景致胜在构意精巧,玲珑雅致。这个及笄礼,大约是右相府难得的喜事了,处处都看得出布置的精心。
我看见了裴小姐,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被诸位夫人围在中间,巧笑倩兮,大方得体,举手投足都自有一种风流韵致。
我远远的立在人群外,未曾前去攀谈。我尽量避开人群,坐在角落里,不想引人注目。除了有诰命的夫人,又碍着长幼之序不必向我行礼之外,其余的都得躬身行礼,其中也不乏我以往见过的几位夫人。我如今看她们,丝毫不起了亲近之意,因为面上那层虚浮的假笑,彼此彼此。
怪不得阿澈和我说,不要轻易与人交心,因为人心实在诡怍易变。
他曾经笃定无比,月儿,那时你一定会伤心。
在那个曾经里,我那么可笑的对他说,我不信。如今,却由不得我不信了。
娘亲说的没错,阿澈说的也没错。
可他们却似乎看错了我。我虽然相信了,可我并不伤心。
我游离在众人之外,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虚与委蛇,竟觉出几分有趣来。
上一刻与你相谈甚欢的人,下一刻就在与别人说着你的丑事,换来轻蔑一笑。众人自以为持着秘密,殊不知秘密与秘密在交换之间,变成了朝堂上相互制约的把柄。
你不知你的把柄落在了谁的手里,别人也不敢妄自揣测你手里握有什么样的把柄。
于是得以相安无事。
我悠悠然抿着茶水,惊觉身旁落座了一个人。我一瞧,原来是明昭。
挑了眉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明昭看着众人,脸上泛起古怪的笑意。
“不做什么,来看一场好戏而已。”
我心下了然,原来作了旁观者的,不止我一人。我把手中的茶盏碰了碰他的,轻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明昭却摇头,促狭地笑:“只是可惜了,你是个女子。”
我一怒,却被茶水呛到,连连咳嗽。
此刻听见了司仪高声唱道:“玉公子送翡翠珊瑚一株——”话落,一株艳丽夺目的珊瑚树被抬了进来。那珊瑚树几乎有一人高,是极珍贵的血玉,玛瑙,翡翠雕琢而成。
珊瑚树,玉楼宇倒也心思别致。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
多么缱绻绮丽的心思,与那一双璧人正是相衬。
明昭却晃着杯中茶水,嗤笑了一声。随即对我说:“好戏落幕,我这就走了。”
我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反正你看什么都是没意思的。”末了又忍不住问他道:“阿澈呢,他好不好?”
明昭却冷笑,那笑意竟叫我心底生寒。
“除了三哥,你看什么,不也都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