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太猖狂,一不留神乐极生悲,“咣当”一声滚下了床,一条腿还被床单绊住,就着这个吊死鬼造型拍在地上。
顾琢:“……”
他被那地动山摇的巨响吓了一跳,一时居然不敢动她,等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顾姑娘:“怎么样,没伤着吧?”
顾兰因上半身还在跟顾琢的外套纠缠不清,一只手招摇地摆了摆。那一刻,她犹如肉虫上身,用力拱了半天,终于艰难地从大衣里拱出一个脑袋:“没、没事,就是有点晕。”
顾琢生怕顾兰因摔出个好歹来,赶紧把人扶起,从头到脚检查过一通,兀自不放心:“真没伤着?脑袋呢,没撞到吧?”
顾兰因不知是受酒精影响还是真撞了头,头晕脑胀了好半天,才在顾琢的搀扶下爬回床上。有了前车之鉴,她没敢再闹妖蛾子,乖乖抻直躺平,由着自家师父给她擦脸擦手。
自从顾琢回来,顾兰因像是把之前积攒了八年的购物欲一下子释放出来,从网上淘来不少鸡零狗碎的小东西,顾琢床头的装饰灯就是其中之一:亚克力灯罩形如一轮满月,“月中”横出一截枯枝,枝上落了两只鸽子,头并着头嚅嚅细语。
那灯光极柔和,正对眼睛也不嫌晃眼,灯光……或许还掺杂了一点窗外的星光,温柔流淌在脸上,顾兰因的眉眼便显得格外分明,仿佛冥冥中有人以造物为笔,在那张脸上打上一层皎洁的柔光。
顾琢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这仿佛一个开启魔咒的秘语,顾兰因眼睛陡然亮起,万千星光熠熠生辉,从她眼中此起彼伏过一轮。这姑娘不知从哪攒出一股勇气,伸长胳膊揽住顾琢头颈,烧得滚烫的脸蛋在男人颊边轻轻蹭了下:“师父……”
顾掌门脸都快冒烟了,还是没舍得推开她:“怎么了?”
顾兰因在他脸上啄了下,贴着耳根小声说了句什么。
顾琢脸色蓦变,脱口而出:“不行,这成何体统!”
顾兰因撅起嘴,勾住他衣角,不依不饶地晃了晃。
顾琢还是摇头,语气却松动了不少:“不行,这像什么话?”
顾兰因眼圈倏尔红了,脸上写满了委屈,小嘴扁了扁,抽抽噎噎的,像是要哭了。
她拽着顾琢衣角的手用了点力,半截衣袖掀开,露出手腕上累累交错的疤痕。顾琢一眼瞥见,心肠登时软了,再想到她这些年吃过的苦头,那个“不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顾兰因见状,立马打蛇随棍上,贴着他耳根轻轻呼了口热气:“我就抱着您,其他什么都不做。”
顾琢:“……”
这一回,顾掌门不仅是脸上冒烟,心脏也跟着停跳一拍。
这一年的除夕夜格外冷,到了夜里,窗上结了一片雪白的霜花。屋里却是温暖如春,空调呼呼响着,暖风机也在兢兢业业地运转,顾琢翻身躺下,小心和顾兰因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拉过被褥盖好两人。
顾兰因突然一个翻身,那点微乎其微的距离瞬间拉近到极限。顾姑娘把自己蜷成一团,硬塞进顾琢怀里,伸手揽住自家师父腰身,小声唤道:“师父……”
顾琢快被这姑娘一会儿一个花样地折磨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又怎么了?”
顾兰因躺在他臂弯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师父……我喜欢你。”
顾琢最后一块心防悄然剥落,露出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他狠狠呼出一口气,突然用力抱住怀里的女孩,下巴抵住她滚烫的额头,心里毫无预兆地冒出一个念头:她是我的。
顾掌门生性温和,甘于恬淡,从没特别执着于某个人或事。这是第一次,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渴望,想把一个人拴在身边,或是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
因爱生执迷,因爱生忧怖,可若离于爱者,人活一世,不过行尸走肉,又有什么趣味?
顾兰因脑子里烧着一壶酒精,就像上回中了五毒教的迷药似的,整个人云里雾里,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她一瓣魂灵儿仿佛漂浮起来,跌入星辰大海,悠悠荡荡地载沉载浮。一睁眼才发现那星辰大海原来是顾琢眼睛里的光,床头柜上的装饰灯还亮着,柔光拢成一簇,尽数融化在男人的眼神中。
见她睁开眼,顾琢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怎么,师父吵到你了吗?”
顾兰因呜咽了一声,朦朦胧胧地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他胸口,含混不清地问:“师父,你还不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