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谢明瑾没了贵妃依仗,舅父又隐忍退让,他只能凭自己一搏。
谢明瑾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开口:“太子妃人选理应慎重,论世家样貌品性,皇兄自有定夺。只是,却更要当心复仇之人……”
“皇兄或许早已知道,宁王母妃原是肃州萧家人,萧家在当地颇有威望,只怕暗中拥趸之人不在少数,臣弟已经知晓,肃州也要送贵家女郎参与太子妃遴选,皇兄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殷切地表怀关切,无非是想拖一拖谢明翊。
“圣上龙体欠安,皇兄既要照顾圣上,又要紧着朝堂事务,臣弟也是想替皇兄分忧……”他絮絮叨叨,勉强寻着话头。
自那次皇帝吐血后,身子每况日下,此次春搜也全依赖药物吊着精力,才勉强出行。是故,皇帝渐渐不问朝政之事,谢明翊确实忙碌不堪。
谢明翊忽地笑了,拍了拍谢明瑾的胳膊,“六弟对此事如此关切,倒不如去将那些包藏祸心之人揪出来。”
“孤再将东宫之位让与你,可好?”
谢明瑾浑身一僵,只觉得他指腹上传来的热意如同铁刺扎人,瑟缩退了几步。
谢明翊见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懒得同他多话,甩袖不急不慢地走远了。
其实,谢明瑾所言不无道理。
宁王本是先帝七子,是除了长公主之外,最得先帝欢心的皇子。皇帝一朝登基,宁王处境越发艰难,此后皇帝喜怒无常行事暴戾,不少臣子暗地里投奔宁王。
如今距宁王宫变不过三月,可到底他筹谋已久,追随者众多,即便谢明翊清剿过一回,却仍是难以甄别那些深藏的臣子。
宫变当日,宁王心口受了谢明翊一箭,按理是死得透透的了。
但……近来种种异动,皆指向一种可能——
宁王或许并未身死。
这也是谢明翊放纵卫姝瑶与卫蒙见面原因之一。卫蒙此人油盐不进,他并不想对他下狠手,诏狱遍布他的耳目,父女二人谈话总能套出些什么。
回想此事,谢明翊面色沉了些许。
“那老滑头……”他冷哼了一声,脚步微顿,倏地想起什么,却是转了身,往后殿行去。
谢明翊离开苑林,没有直接去篝火宴上,而是先行去了后厨。
御厨见太子亲自来了,惶恐不已,迎着他入了屋里,一一验过菜肴。
谢明翊随意打量了一眼满桌的山珍佳肴,实则并无兴致查验。
他只是……想起前两日某人委屈巴巴喝药的模样,心下一动,才来了后厨。
“这是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玉瓷小碗里盛着的白嫩滑腻的固状物,上面铺了满满一层葡萄干儿。
“是葡萄玫瑰酥酪,京中的贵人小姐们最爱这个,又甜又软,入口即化。”
御厨战战兢兢回话。
谢明翊神色微顿,吩咐身后的内宦把这个装起来,又见案沿摆着松子糖,也一并装了。
才走出门,他顿了顿声,又道:“每样甜食,都装一份。”
谢明翊让人提着食盒先行回宫,自己却是朝着篝火场地而去。
还未行两步,却见那片天色已是红光一片,烈火翻腾而上划破黢黑的天穹。
谢明翊脚步一顿。
他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