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衣料蹭在脸上滑溜溜的,见他没生气,黎昭昭便不跑了,仰起脸对赵衍笑:“世子爷,我回去肯定给你把衣服洗干净。”
她头上几缕挽结的浅绿色发带垂在身后,被风杨得翩翩而起,衬得一双雾蒙蒙的杏仁眼更加清亮,几乎令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偶然的天光,还是少女的眼波。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赵衍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身上的气息也温和起来,替她重新罩好兜帽:“跟在我身后,不许自己跑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黎昭昭颇为无奈道,“我这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么,还用得着说第二遍。”
赵衍收回袖子,转身领着她往水边去。
天边的细雨已慢慢停住,渠上的水波卷着花瓣,风里送来一阵阵香气,清冽宜人。
“船家,到玉湖楼去。”
河渠上其他地方亦有不少文人乘兴而来,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招了画舫,要去玉湖楼吟诗作赋。
时不时有几人望向渡口,远远便被赵衍出尘的身姿晃了眼,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那是谁?”
水边几个年轻的船娘问。
“远远瞧着可真好看啊。”
“这雾雨天里,真似仙人一般!”
“……我瞧瞧!”
黎昭昭一路冲进画舫,蹦上了船头,不肯好好坐在杌几旁,而是趴在船头,想去捞河里的花瓣。
她双手倚在船边上,对着河水念叨道:“今年的花落得比去年还多些,看来二表哥是看不到了。”
赵衍则端坐一旁,慢腾腾地沏着一壶香片,修长的指节衬着梨白玉色碟,茶雾缭绕,手起袖落,恰似山巅白雪化飞花。
沏好茶后,他执着青玉杯看了一眼黎昭昭,见她趴在水边玩得正欢,便没有制止,扰了她的兴头,反而从杌几上拿了一块花折糕递给她。
“河里的花吃不得,别扑下去了。”他难得柔声提醒。
黎昭昭回身看着那块折糕,又看了看赵衍隐在水雾茶香后的面容,没接:“这个折糕不好吃,你拿走吧,我不吃。”
世子难得主动对旁人好一回,她居然不要,两旁的侍卫颇为诧异。
“只有这个。”
赵衍没惯着她。
本以为黎昭昭会立马接过去,没想到她爬起来朝桌上看了一圈,发现确实只有这花折糕,还是不接:“那我不吃了,我不想吃这个。”
黎昭昭转身继续扑着水道:“一点儿也不好吃。”
赵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收回手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黎昭昭默默摇头,知道赵衍是关心自己,便一五一十道:“那天晚上在太子府邸,我偷吃的也是花折糕,可能是我吃得狠了,那天晚上又死了很多人,所以……所以我后来只要一闻到这个花折糕,总觉得带了一股血腥味。”
“花折糕好像变得不好吃了。”黎昭昭苦恼道,“明明以前我觉得很好吃的。”
她说得很随意的模样,却是令赵衍顿住了茶杯。
那一夜太子府刀光火影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眼前,喊杀声震彻整条平南大街。
子弑父,父杀子。至亲相残,血流满地。
的的确确,令人凄惶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