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瑶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他再有交集。
可如今,外面站如松柏的颀长身影,成了整个大魏朝她最得罪不起的人。
大魏皇帝早年有一子流落民间,久寻不得。此后多年,后宫子嗣竟越发单薄。正因天子后继无人,宁王才生出了别的心思,暗地里勾结党羽,意图御极九五。
三个月前,皇帝终于寻回了那位失踪已久的皇子,刚接入宫中就立了太子。这举动彻底激怒了宁王,宁王索性反了。
彼时乱党逼宫,是这位东宫新主率兵救驾,活捉了一同作乱的兵部尚书及一众肱股之臣,更亲手搭箭射杀了宁王,平息了宫变。此后,他又以雷霆手段将宁王党羽连根拔起,清剿殆尽,就此坐稳了东宫之位。
东宫太子,谢明翊。
这是所有牵涉谋反案的臣子最害怕提及之人。
现在,亦成了悬于她头顶的利刃。
凌冽冷风拍上窗户,发出噼啪声。
卫姝瑶怔了一瞬,被这点细微声响吓得面色惨白。
她不再犹豫,仓促踢开割断的绳子,然后果断从窗户翻身,逃了。
她不想死在董兴手里。
更不能撞上东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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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公府庭院异常寂静,雪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掠过,吹得衣袍簌簌作响。
谢明翊站了片刻,冷淡看了众人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董指挥使手段见长,倒学会了先斩后奏。”
他平静的声线不辨喜怒,又似乎隐隐带着寒意。
董兴莫名不安,垂首道:“禀殿下,英国公之女挑唆众人,臣厉喝不止,不得已才斩杀了作乱者。”
今日借机屠杀英国公府,董兴筹谋已久。他以为自己携天子口谕,又安排亲信随同,必能叫公府上下肝胆生寒,让卫姝瑶痛不欲生。
甚至,他还怂恿了与卫家有仇的镇国大将军沈兴良,由沈将军接下宣读圣旨的差事,以绝后顾之忧。
谁料,沈兴良没来,太子却来了。
谢明翊半晌没出声,抬脚朝前走了一步。
迫人威压迎面而来,董兴不敢抬头,掌心浸出了汗。
落雪纷纷,只听得太子缓步走近的咯吱声。
“为防卫家女妖言惑众,臣已将她捆缚起来。”
董兴将腰弯得更低,强作镇定道:“臣所言句句属实。殿下可追问旁人……”
话未落音,董兴就感觉脖颈一凉,他的佩刀“嚯”地被谢明翊抽出了鞘。
那双修长的手把玩着刀柄,刀刃不经意掠过董兴的鼻尖,惹得他起了一身毛骨悚然。
董兴艰难抬眼,触及谢明翊的视线,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这位回京不久的太子,虽流落在外多年,却像是天生的贵胄,只淡淡一瞥,便能叫人浑身凉透。
许是烛火黯淡的缘故,谢明翊面色又沉了几分。大片阴影投在他脸上,衬得他愈加神色莫测。
他搭在刀柄的手指轻点了下,勾唇笑了笑,“带人过来。”
不过短短瞬息,董兴却尝到了劫后余生的滋味。
他想起初见太子的情形,冷汗淋漓。
那时他奉命审讯北狄细作,用上各番手段,仍毫无所获。直至太子亲自来了诏狱……不到半个时辰,细作便将所有情报如实交代了,所求只为一死。
念及此,董兴不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厢房奔去。
落雪愈大,簌簌雪声中夹杂着呜咽低泣,寒风掠过乌桕树,吹得枯枝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