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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冷汗欲滴。
院外他的小儿子又开始哭喊起来,仆人拦也拦不住,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我的狗呢?我的狗呢?爹!”他也不看剩下的人,直接把满手的泥土统统抹在知府的袍角,开始撒泼打滚。
赫连揭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一边是一干贵人们等着他要一个“交代”,另一边是哭闹不休的孩子,知府的头都要大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刻,外门被推开,雨气像是海浪涌进来,噼里啪啦打在了门槛内。外边的雨,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大。知府家的宅第地势高,尚且能蔓延到外的第一级台阶,外边的农田,不知已经被淹没了多少。
后边的随从抖了抖伞,纵使有伞,雨也还是打湿了衣袍,沈长序鬓发,陈达的胡须上都沾着雨丝。
“殿下,河堤太矮,已经被冲毁了不少。大水快淹过农田了。”陈达顾不上抖落身上的水,“连接阅水和青州呈花江的那段水系,河堤没有修完,昨夜的人手一走就被冲毁了,沈公子说,不若改道,先将阅水往余枝县引。”
“不是说新征的人走了么?旧的也走了?”盛淮安指节叩在太师椅扶手上,重重一响,道,“死小孩再吵,我就把你皮给给剥了。”
她话语森森,似乎下一刻就能提着小孩的后脖颈,从头开始把皮给剥了。知府那个八九岁的小儿子像看到了什么女阎□□嚎似的哭声猛然一止,被吓出了真的眼泪,不顾外边的雨,穿过连廊跑走了。
知府道:“大人,我……”
他脸上皱纹垂下来,变成一副“苦相”。昨天和谢青松呛声的言官替他说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大人比较喜欢预言。”
“为了给各位大人留点好印象……我们本该是明日集结新的人手,但知府说前日就已经集结……”书记支支吾吾,“所以说,其实人手尚未集结,在前几日,就四散跑了……”
谢青松又要开始疾厉斥责,陈达瞥了他一眼,道:“谢侍郎,我知道你急你夫人的生意,但是你先别急。当务之急,应当是稳下局面,继续招募人来开凿运河,今年雨水太多了,至少要赶在夏季暴雨之前,结束掉这一河段。”
陈达语气徐缓,但咬字及其重,像是在私塾里教稚童读书的老先生,拖长了音,问知府:“青州有匪患,为何先前不说?”
知府擦了擦额上的泪珠,旁边的人又替他道:“大人,青州商贩往来多,匪患就像是野草,生生不息。干的也不过就是拦路打劫,像商队要点银两,我们知府每一季,都会替过路人把银两给交上,也算是相安无事。青州多年未有战事,本来就没有多少兵,也不能打,不如花点银钱过去了。”
知府在一旁点头。
竟然会有官府给土匪送钱?谢青松刚张嘴,就被盛淮安给堵了回去:“你看朝廷有多少兵?不会是怪我前三年没有从辽东飞回来杀完匪寇再飞回去吧?这不是得问你们吗?满朝武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州部的治安?”
谢青松狼狈地把质问咽下,干巴巴地问:“眼下该如何是好?”
“有人让我活动筋骨还不好么?”盛淮安扭扭手腕,站了起来,道,“接下来是要往余枝县走对吧?过去一并除了就是。既然都丢了父母妻儿去当什么土匪,那就不算青州的良民了,杀就杀了吧。我赶趟。”
她急着到常州去调查沈长序的身世,还得再重新回到辽东,核验赫连揭说的话是真是假。
先杀了王宏,又扬言要剥了小孩的皮,现在说“杀就杀了吧”,不愧是大周闻名的女阎王,众人看着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汗毛竖起。盛淮安道:“看我干嘛?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啊。”
管他匪窝里挂的旗是“新周”还是“旧周”,究竟是不是有心人的图谋,在盛淮安看来“一力降百会”,直接把闹事之人肃清,谜底自然而然是水落石出。最怕的就是来得太晚了,什么阴谋诡计在人死之后都结了尾,追查起来才劳心费力,比如她的师父。
“我来的时候也稍稍打听了一下,听到些有意思的话。”
沈长序已经换下了被雨打湿的襴衫,穿了件交领白袍出来,他一直都听盛淮安的话,挑各种白色的衣服穿。他解开了头发,拿布巾擦自己被打湿的发尾,双耳上的红耳钉衬得他面如冠玉。但在谢青松眼里,君子正衣冠,沈长序行为何等轻浮放荡!
光风霁月的沈太常卿为了讨好永宁公主这个女阎王,花费了不少力气。谢青松看向沈长序的眼里多了分对他“痛失君子风骨”的惋惜。
“说余枝县的匪头子给自己还封了个‘王’来当,”沈长序道。
“叫米王,说跟着他混的人都能有米有肉,而且——”沈长序停顿了一下,“比平王还要厉害一笔。”
“把上边一横给去掉,是已经知道脑袋被我端走了?”盛淮安起身,道,“管他米王还是粮王,等过几天雨势小了,直接杀掉就行。”
等人都散去,盛淮安对一直没有出声的赫连揭道:“狗你拐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还给那个死小孩。”
沈长序看到比他还高了半个头,手长腿长的赫连揭,眸色微暗。
赫连揭问:“你怎么不摸我了?像昨天那样!”
摸?玄一和沈长序的目光全聚集到了盛淮安身上,昨晚摸了什么?赫连揭一把抓起盛淮安的手,把下巴搁了上去,道:“这样!你怎么今天讲话这么凶?”
剩下的人松了一口气。玄一和沈长序难得有一次同仇敌忾过。
沈长序柔声问:“这位兄台可是不认识路?昨夜雨大,知府家的浴室,在西南院落。”
“什么意思?”赫连揭愣愣问。
“他的意思是,昨天你被雨泡了一晚上,你要发馊了,叫你赶紧去洗澡。”盛淮安道。
赫连揭看着沈长序衣袍干爽利落,身上还飘着一股呛鼻的香料味,狐狸眼微眯,带笑看着他,他一跺脚,道:“等着,我这就去把我搓干净再来找你!”
阴雨连绵,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