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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六十六章尘埃落定（第1页）

在周天接连不断的鸣警焰下，天幕下的万里长空犹如白昼般彻亮。

每一响，都是那掉落敌人陷阱的河西军最后的求救之音。

所谓只剩老弱病残列阵于前，不过是回鹘人的障眼法，虽诱不了身经百战的河西萧帅，却诱得了远在长安却向来疑心深重的帝王，以及他座下野心勃勃的爪牙。

辰霜明白过来，心中大骇。她徒步奔走着，一路踉跄着行至营前，其间数回失力跌倒在地，手肘磕破了皮，袍子沾了泥，亦不曾察觉，不管不顾找寻着。

片刻之后，她一眼望到了不远处身披铠甲，正欲上马的长风。还有他身旁，一身锦衣大氅弓着脊背的张令诚，其眉目间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辰霜，你终于醒了……你的手怎么了？”少年回头发现了来人，向她飞奔而去。他一眼看到了她纤手十指间方才的烫伤，蹙起剑眉轻抚着那几处红肿。

辰霜猛然从他大掌中抽出了手，紧接着问道:

“无关紧要。你这是要出关？”

“父帅遇袭，我必得马上前去营救。你等我回来我们再说……”

果真如此。辰霜望着他身旁的张令诚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下一沉。

他们定是想斩草除根。长风走后，一去不返，那阉人便可统领河西军了。

长风若是此时出关，怕是河西萧氏一脉，皆是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这是萧帅最后的托付，无论如何，哪怕掀起滔天巨浪，身败名裂，她都得替他达成。

“你救不了了。”辰霜神色镇静自若，强忍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少年闻言惊异，紧紧抓着她的肩头，疾声道：

“这是为何？辰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辰霜抬眸，最后望了一眼少年夜色中静邃的漆眸。那里曾有柔光万千，如那春潭之水，令她百般流连沉溺，却在此时不得不忍痛割舍。

起风了。

席卷着塞外风烟，吹起她一身皓白，衣袂翩翩。辰霜昂首望天，对着一片虚空，缓声道：

“我不是什么辰霜。我乃大唐公主李清河。”

朔风在二人之间呼啸而过，带走了已成云行雨的前尘与往昔。

人的因缘际会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天光波折，上天想要收回的时候，一分一毫都不会多给。

少年望着她，后退几步，瞳孔间如有惊雷落下：

“你说什么？你是，清河？”

辰霜不答他，而是转向张令诚，责令道：

“萧帅落入回鹘人陷阱，峒关危急，请监军大人传我旨意，河西军必当全力死守，一兵一卒皆不得出关。如有违军令者，斩。”

张令诚亦是全然没料到，清河公主竟突然站了出来。但他眼珠儿咕噜一转，想到如此妙哉，他正好功成身退，免得遭人嫉恨。既然她要当这出头鸟，便让她当去吧。那萧长风和河西军，已是强弩之末，要收入囊中，也只是时日的工夫。

他拱手下拜，毕恭毕敬高声喊道：

“小人拜见清河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张令诚及他随从的带头下，众人虽是不解，亦纷纷跟着朝她跪地叩拜。

辰霜眸光如寒刃，对着那目瞪口呆的少年，拂袖冷冷道：

“长风将军，你为何不跪？”

少年抿着薄唇，目光已浸染了深渊般的夜色，他双手握拳，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语调中似有千钧之重：

“我与清河公主，幼时便已相识。你若是她，可有证明？”

辰霜长睫垂落，掩住了目中起伏不定的情绪。她缓缓抬手将束发之带解开，从鸦羽般的发冠之中，取出一缕红穗，用食指轻勾着，放在他眼前咫尺间。

这赤色剑穗，确是他当年出宫临别时，交予幼时挚友的相赠之物。多年来，无论是清河或是辰霜，一直带在身上，藏于发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