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她住的地方,皇宫北苑的一间废殿,总有乌鸦盘旋,背地里,他们管她叫鸦女,八岁时她被送到丹阳观,为国运昌隆修行。
听说她的那些姐姐都已下降,配了驸马都尉,父亲又同其他如夫人生了孩子,足足二十九女,当今皇帝信九数,连生孩子也要合上。
思绪飘回方才,凛凛夜雨,狼狈不堪,那一身紫袍的少年,张扬漂亮的神色,足踏青云梯,伸手欲揽月,跟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沈玉宁从床上坐起,慢吞吞地挪到铜镜前,镜子很久没打磨了,里面的脸,光怪陆离。
她今年二十二。
她偶尔在春天看流水,看岭上花开花谢,这日子缠绵不尽又无聊,曾有个书生把她入画,画里有山有水,她只是淡淡的一个墨点。
采花贼的模样突然跳入脑海,扰乱一切,惊慌下她打翻了镜子,神经质地扫过四周,又去查看门窗有无关好。
屋外,雨已经停了,升起一轮满月,被枝叶割裂成好几块,每一块都是清冷孤寂。
沈玉宁回到床上,抱着薄衾,嗅了嗅,上头残留了一些青松翠竹温柔的气息。
她把头埋得更深了。
第二日,天光大明,一梦了无痕。
丹阳观的规矩是早晚都需功课,三清殿上聆听馆主讲法论道。
早课时分,男女弟子分列,按修行资历,新进弟子立在最后,课毕,由老弟子点卯,众弟子应卯,名册在手,沈玉宁喘了口气,乌黑两个眼圈,昨晚还是没睡好。
她有些晃神:“窦长衣。”
“在。”
“孟钰明。”
“在。”
“司空真。”嘴突然别了一下。
“在。”
沈玉宁抬起头。
男弟子一律白色宽袍,少年身形劲瘦如松,更显仙风道骨,他没穿紫衣,垂着眸,神情恭谨,结穗珠安稳地垂在发侧,十足的道门弟子。
某些场面突兀在眼前回转,明灭的烛火,张扬晃动的剑尖,温暖的薄衾,他救了她,朝她笑,乌润清亮的双眼,像山中的精怪。
“喂,喂!”
身边的人见她呆滞,疑惑地叫了两声。
少年跟着众人抬头,看了一眼,无波无澜。
沈玉宁回过神:“哦,继续吧。”
三清爷爷,弟子这不算逾越,只是修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难免寂寞,她安慰自己,人活着不就图个念想,想一想也不算太犯规罢。
修道虽养性,日子却过得清汤寡水,从来道观里男欢女爱、珠胎暗结的勾当甚多,皇帝令天下人潜心修道,自己却只学采阴补阳那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每日暮鼓晨钟,有些情愫就不甘愿悄然滋长,尤其是,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