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用肩背抗住了重物,如果自己不能抽身,便会被压死在下面。我与他萍水相逢,根本不熟,凭什么拿命去救他呢?
别说对陌生人,即使是过命的交情,大难临头也会各自飞。
他现在旧事重提,难道是想算旧账?
“并不是这样的。”秦月章淡然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我:“……嗯?”
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我没太听懂。
秦月章见我疑惑,居然耐下心来解释:“我这个职业很特殊,总会有各种各样心病缠身的人想见我。我也确实见过很多话说得漂亮,但行事龌龊的人。”
不得不说,秦月章确实很适合搞心理研究,至少很适合做个心理咨询师。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我在电视里听过的那种很大的小提琴,带着从容不迫的魅力,把故事娓娓道来。
“我以前遇见过把自己小儿子留在火场,转身去抢救保险柜的富豪。他痛哭流涕说他不是故意的,但手指上戒指的光却熠熠生辉。也遇到过因为没有见到逝世母亲最后一面而懊恼悔恨的孩子,但了解后才知道,他一直把母亲放在养老院,连看都没有看过几次。”
这些人算悲惨吗?至于委屈难过到找心理医生?在我看来,都只是无病呻吟。
真正的苦难者,甚至拿不出钱来看这种病。因为每一分钱,对我们来说都有更恰当的地方,一分钱都可以分做两分花。
真是非常无趣的故事分享。
我听得困顿,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勉力支楞着耳朵。
“人心复杂,人性凉薄。这是我这么多年早就有的认知。其实做心理研究的人,比平常人更容易患上心理疾病。因为越研究,越无力。所以我才会那么感慨与震惊,你明明已经打算抛下我,却还是……所以我后来,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会伤害钦州……”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变轻,后面的内容模模糊糊。故事难听,但催眠效果还不错。
等我意识再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帐篷外有喧闹的声音。
“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那我们是留下来等他们,还是先回学校啊?”
“不知道,我有点害怕……”
秦月章还在我身旁沉沉地睡着。我侧过身,这才发现他五官俊朗硬挺,眼睫却纤密得宛如少女——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或许是雪境之中,人外貌都或多或少会有改变与畸化。虽然他现在的模样和我记忆里审讯室相见时的样子完全重合,但这种细节是我当时的处境里不可能注意到的。
我忽然有种冲动,想拔他两根睫毛下来量量到底有多长。
快,就趁现在!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催促。我鬼使神差地抬手,一点点靠近秦月章的脸颊。
可还没触碰到他,秦月章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我顿时尴尬地看着他,手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去。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完全没有必要心虚。
我手顺势往下,来到了秦月章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该醒了,外面好像在闹什么,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