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惯于伪装。
他送她回京城,他什么都没做错。可郁微再也信不了他的话了。
郁微定定然地瞧着他,眸间的冷淡是发自于心的。
江砚行似是有话要说,可是对上她在灯下莹亮而生疏的眼神,那些话又说不出了。
停顿许久,他道:“你从未欠我。”
那年初春,细雨如绵,那个躲在亭子后面为他雕刻竹笛的小姑娘,已经被他亲手送走了。
再也不会有人如昔日那般,用晶亮如墨玉的眸子看他,把礼物藏在身后,对他说:“不要偷看!生辰贺礼,须得生辰之日亲手给你才行。”
江砚行没等到那年的贺礼。
静谧的雪夜,四周一片死寂,连诵经声都止了。房顶之上似乎有狸猫经过,声音细碎。
郁微若有所思了片刻,了然地笑了。
果然,江砚行此人半分都不可信。
一面唤着她的旧名劝说于她,一面又安排了人在这间屋舍之外看守。
“所以你凭什么劝阻我?”
郁微抿了一口茶汤。
江砚行道:“我知道我此刻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是有些事你可以自己想,为何你才到曲平,我就知道了你的行踪。这件案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身为公主,最应该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大人是太傅,日后就教导太子事事明哲保身么?”
郁微侧过头来看着他,面色没有方才那般轻松,“你可知连州如今境况?海寇盛行,又时逢大水,连州颗粒无收。朝中拨不下军饷,几万将士的命就系在这批丝品之上了。若是拿不到这笔银子,就必得增收税赋,最后累及的就不止是战事了。江砚行,你要我此时作壁上观?”
“我没有此意。”
“那你是何意?”
窗扇被吹开一条缝,珠帘微动,江砚行受了风竟连声咳了起来,直到面上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房中的僵持终于被打破。
他缓慢地起身,状似寻常:“我明白你。可是阿微,所有的事都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多年不见,一见面竟是争执。
辩解之言都显得苍白。
从袖袋中取出一枚玉佩,他搁在了郁微的手畔。正是重逢当日,他执意要送出的那一枚。
胸口的痛以及喉间的腥甜都令江砚行难忍。
他没再多言,行了拜别礼:“天未亮,还有几个时辰好眠,殿下先歇下吧。有需要臣的,唤一声就好。”
郁微入江府本就是权宜之计。
她总不能在暴露了身份之后还回那间暂时落脚的客栈,如此对姚知辛实在是不利。
虽说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行踪,可毕竟是少数。其余人十几个亲卫的行踪,还是能瞒则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