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晨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奈何浑身发软,好几次都没力气,最后又跌坐回去,“不可能,是你给我下了药!”看到这一副软弱的样子,荀衢心生感慨。“你给我下毒,为何?”容晨气喘吁吁,却还是护着身上的小夫人不叫人近身。“容兄怎会如此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侯拜相不是所有人的愿望吗?”荀衢抽剑,指着床上的两人,“我现在不能杀你,我还需要一个昏睡不醒的容晨帮我。”“为何?”“容晨。遇你之前我最敬佩的是我父亲,铮铮铁骨乃是人人称颂的太师,配享太庙。遇你之后,我最敬佩的是你。出将入相,一个文官,将羯蛮打得十五年不敢来犯。你明明满肚子阴谋诡计,却又切切实实的让国泰民安,爱民如子。”荀衢的剑缓缓收回。“你明明最能忍耐,却有一身傲骨。你明明温润儒雅,却又狠辣果决。当初先皇在位时,各官贪腐民不聊生,国库空虚无人可战,边疆百姓已到易子而食之境。才十五年啊,居然天下太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才短短十五年,你做的所有国策我都看着,我确实比不上你。”“那名儿又是为何?”容晨攥紧被子,可如今的他虚弱到连手指用力都做不到。这样卓越的人,怎会落得这样境地?真令人唏嘘。“要怪,就怪江之晏太美,美得能让我算计。美得让你父子相残。”若是容晨不娶江之晏,又或者容名没有这种心思,荀衢没机会得逞。但许是上天垂怜,终究给他这个机会。“你可记得,那一夜你在顾国公府门口,我拦住你。”荀衢思绪飘远,“我永远记得,我问你:为何如此?你高坐马上不答,却只是笑。”那笑,荀衢这辈子都记得,那气势那神情。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打量败者时的讥讽。“我虽敬佩你,但我要的是江山。我有时也不懂,你怎么会安安心心当个权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要取代你,成为你。”荀衢看了眼昏睡的男妻,抬手,“将人带走。”“你以为你能取代我?”容晨从被子下抽出长剑,一剑斩断伸手士兵的右臂。原本还想再装一会,可这群不知死活的人居然要碰小夫人。一个翻身用锦被将小夫人裹住,从床上跃下。“你?”荀衢往后退一步。他知容晨剑法,也知真打起来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对手,“你不是中药了吗?”容晨并不曾回答,只是用剑尖随意挑落床边的一个瓷盏。瓷器应声落地,仓啷一声。是暗号!埋伏在屋顶和容府四周的人突然开始动起来。就近的暗卫,突然掏出匕首割断身边荀衢的暗卫的咽喉。隐在暗处的杨大统领领兵冲出,将余孽绞杀。一切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局势扭转,乾坤已定。“荀叔。”容名背着手从门口进来,见一脸震惊的荀叔,挑眉,“我应在死牢,是否?”“你们?”荀衢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他以为他是布局人,原来他才是棋子。局中局。“荀贤弟。”容晨用剑挑开脚边那只断臂,“你方才说要怨夫人。但此罪从来都不在夫人身上。一个人生的美或丑从来都不是他的错。错的是你,是我,是天下所有觊觎算计之人。”明月本无辜,奈何心不足。听到外边的厮杀声,荀衢知道他败了。那么多年的筹谋,居然只在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溃败。荀衢被闯进来的大统领擒住,压跪在地上。败局已定再反抗也是徒劳。“何时?”荀衢想知道容晨到底何时发现他的野心。“一直,从开始我便知道。”两人既是好友知己,自然也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容晨明白因荀衢,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原来我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荀衢微微蹙眉,他回想多年。但却不知容晨到底是何时渗进他身边。“我不必看着你,只需紧盯与你有关的一切。只要你有动静,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盯着你,反倒会让你心生警惕。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密谋,但我却不知你背着我有多少势力。”正因如此,容晨想要斩草除根,就必须要让荀衢自己调动所有。怎么调动所有人?自然是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容晨知道,而将计就计。“荀贤弟还有什么是想知道的?”容晨不介意在这个时候解疑答惑。“再不问,那以后就只能在阴曹地府托梦了。”“那一次温泉行宫,也是你们做局?故意让我对名儿掉以轻心?”荀衢想到那一次,也是那一次他真真正正的将要杀容晨的野心暴露出来。未曾想一切都是局中局,他才是那个被算计的。“是。不仅如此,我还特地让夫人一起去书房见你。如何,夫人美貌是不是能叫你放松警惕?”“若是你吃过药就活不到现在!而且名儿也吃过那药!”荀衢现在还想不通一事。容晨看起来是不曾吃下那药散,而看样子容名也不曾让容晨吃下。但容晨是怎么知道服用的病症的?就算在神机妙算,也算不出他药的症状。“名儿亲身试药只是迷惑你。药人试药,秦太医每天都来请脉,自然也能告诉我那些病症是如何。”容晨见不死心,也不妨全都告诉。“但那药不是”容晨开口打断荀衢的话,“我知道,那药散单独用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能致人困倦嗜睡。要紧的是你的香料,那一身腻到令人恶心的香味。”“你这一计,在小夫人身上用过。西暖阁的熏香,还有那热茶。那药散刚拿过来,容名擅自尝过。我呵斥名儿不该如此冲动,便请秦太医寻一位试药的药人来。但那药散用过也不见有什么问题。后来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身腻得发慌的香味。你乃是太师之子,纵然再如何也不喜这味道。也就是说你这味道不是自己闻,是要给我闻的。”容晨其实没想到这一点,只是那香味实在熏人。不似平时荀衢用的,还有就是名儿提过寒食宴那一遭。就想着会不会是那味道,故而才有书房里故意弄湿衣裳换衣。换下的衣服也带着香味,他马上就交给秦太医。秦太医让那药人一闻,只是的将你衣裳弄湿。”“你连心爱的小夫人都算计,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荀衢嗤笑。容名背着手站在原地,面色冷凝。“小夫人在你心目中蠢极,你会将此事归于意外。但是不是意外你又怎知?”容晨抬手,该说的都说清楚,不想再见到这人。“成王败寇。”荀衢扬起头。他乃前太师之子,哪怕输也不能低下头。“打入死牢。”容晨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等人退下,容晨转身来到床边看昏睡的小夫人。满心城府的人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对这张纯到极致的睡颜。“夫人指定是要生气的。”小夫人实在不会演戏,若是让小夫人知道,肯定会有破绽。只能隐瞒,但是隐瞒到现在。只怕不好哄啊。“夫人?”容晨为小夫人盖好被子。容名不敢掉以轻心,一直跟着杨大统领将人压到死牢。手脚锁上铁链,确定荀衢再无翻身之日,这才满意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