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相距大约有二百米远,也许更远,哪能看清楚?不过,他们俩戴的都是船形帽,穿的都是军便服,这是不会错的。&rdo;
&ldo;也许是特卡切夫和茹尔巴吧?&rdo;阿廖辛佯装出边想边顺口说出来的样子。&ldo;他们是从树林子里走出来的吗?他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没有?&rdo;
&ldo;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离开树林朝这边走来,所以,他们是不是到过森林里去过我可不知道。也没看见他们拿着什么东西。一个大概拿着一件雨衣,而另一个……似乎空着手。&rdo;
&ldo;那么切辛斯基和谢马什科看没看见这两个军官?也许他们比你看得更清楚?&rdo;
&ldo;不会,我是远视眼,如果连我都没看清楚,他俩就更不行了。这是肯定的。&rdo;
他们又谈了十分钟左右,阿廖辛大致上弄清了他感兴趣的大部分问题。他盘算着,是从这儿直接到卡缅卡去呢,还是顺路到林边一带的几个村庄里看看。
谈到后来谈得很投机,瓦秀可夫表示信任地对大尉说,他认识的一位农民有&ldo;造酒器&rdo;。他并开玩笑地说道:&ldo;如果你到这儿来驻防,我们一定去找他,他酿的上等酒可带劲儿啦!&rdo;
尽管阿廖辛一向对烧酒不感兴趣,但却露出嗜酒者听到有酒喝时的那副兴冲冲的表情。为了表演不至过火,他抑制着自己,垂下双目表示同意道:&ldo;如果我们到这儿来住,我一定想办法去一趟!&rdo;
他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就在这一瞬间,火炕上那堆破布轻轻地动了一下。阿廖辛大吃一惊,仔细地看了看,暗中提防着。瓦秀可夫扶着拐杖跳到火炕跟前,使劲儿地挺直了身子,把手伸到破布堆里用力一拉,敏捷迅速地把一个大约只有两岁半的小男孩抱起来放在地板上。这男孩子有一头浅黄色头发,穿着一件已经洗过多次的衬衣。
&ldo;是我的儿子。&rdo;瓦秀可夫解释道。男孩儿躲在父亲的独腿后边,用小手擦了擦那对明亮的蓝眼睛,把陌生的军人打量了几秒钟,接着突然笑了。
&ldo;你叫什么?&rdo;阿廖辛亲切而又高兴地问道。瓦秀可夫微笑着走开了。这时阿廖辛才发现男孩子没有左手,在衬衣的短袖子中有一条短短的发红的断臂。阿廖辛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在战争中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尽管如此,当他一看到这么幼小的孩子已经变成了残废,当他看到孩子那天真无邪的微笑和瞧着他的那对眼睛的神气,他心中就十分沉痛,忍不住脱口问道:&ldo;是怎么弄的,啊?&rdo;
&ldo;那是在游击队里发生的事。我们在纳利鲍基遭到敌人进攻时,他被地雷炸伤了。&rdo;瓦秀可夫叹了口气说道。&ldo;喂,洗脸去!&rdo;他给儿子下命令道。小家伙敏捷地消失在隔板后面。
&ldo;您的妻子呢?&rdo;阿廖辛问道。&ldo;跑啦。&rdo;瓦秀可夫移动了一下拐杖,背对着阿廖辛,往隔板那边走了一步。&ldo;她跟一个医生跑了,跑到城里去了……&rdo;
瓦秀可夫倚着拐杖,俯下身子,用一个大杯子倒水,而男孩子则站在破搪瓷盆前面,认真而又匆忙地用那只唯一的小手洗着自己的黑脸蛋。阿廖辛暗骂了自己一句,他不该问起瓦秀可夫妻子的事情。而瓦秀可夫回答完了自己那句话之后,就再也不吭声了,露出不愿意再跟别人谈话的样子,脸色也阴沉了。
小男孩洗完了脸,就用他父亲曾给阿廖辛擦过长凳的那条毛巾匆忙地擦了擦脸,很麻利地穿上了已被青苔弄得很脏的短裤。这时,孩子的父亲一言不发,也不看阿廖辛,切了一小块面包递到儿子的那只有力的小手里,然后从墙上取下冲锋枪挂在胸前。
阿廖辛走在前面,当他走出门,已经站在露珠遍地的草地上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发出疼痛难忍的呻吟声。阿廖辛急忙转过身来,看见瓦秀可夫咬紧牙关,双目紧闭地靠在门框上。他那苍白而又病态的脸上冒出了豆粒般的汗珠。出门时在门前撒了泡尿的他的小儿子,一看到父亲这副模样就一下子被吓傻了。孩子抬起头,以小孩子特有的那种惶恐不安的眼神害怕地看着父亲。&ldo;您怎么啦?&rdo;阿廖辛立即跑到瓦秀可夫面前。
&ldo;没什么……&rdo;瓦秀可夫睁开眼睛小声说道,&ldo;伤口……破了……三天啦……大概骨头露出来了……真够呛。刚才又被拐杖碰了一下,所以我就两眼发黑了……&rdo;
&ldo;您应该到野战医院去治疗!&rdo;阿廖辛坚决地说道,他在盘算,怎样才能把这件事办得更顺利。&ldo;我负责弄一辆汽车来,今天就送您到利达市去!&rdo;
&ldo;不,不行。&rdo;瓦秀可夫摇了摇头。他用力挟着腋下的拐杖,把冲锋枪正了正。
&ldo;您怕孩子留下没人照管吗?&rdo;
&ldo;不……我不能到野战医院去!&rdo;瓦秀可夫疼得紧皱眉头,把拐杖换到另一边腋下挟着。他走路时,先往前迈腿,然后就跳一下,每走一步都要这样跳动。&ldo;我不能把村苏维埃丢下不管。&rdo;
&ldo;为什么呢?&rdo;阿廖辛动作敏捷地打开了篱笆门,让瓦秀可夫走在前面。&ldo;您有助手吗?&rdo;
&ldo;都参军啦……一个人也没剩……有个秘书是黄毛丫头,什么也不懂……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离开,您明白吗,我不能这样做!&rdo;瓦秀可夫靠着拐杖站在街上,看了看周围之后小声说道:&ldo;出现了股匪,有四十来个人。三天前到索洛勉兹去过。把村苏维埃主席杀了,把主席的妻子、女儿也杀了,把印章也抢走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