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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泽灭了灯。
屋里只剩下窗外的天光,透着一些敞亮。院里的杨柳生絮,随风乱飞。
符瑾怀呆坐床沿,清风越过窗柩吹起半边床帘,他伸出手心接住一片飘絮,风又带走了它。
解作漫天雪,终成地上灰。行空无罣碍,入幕任徘徊。[1]
八世,生如柳絮飘零。
符瑾怀长吁短叹。
团泽伏到床边,一双浑圆的眼睛切切将他望着,“公子为何一直叹气?”自他醒来,就没有半点喜色,“公子此番病得凶险,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如今醒转过来,是逃过一劫,理应高兴才是。”
“您不知道,两天前老爷夫人入宫求了大半天,终于把文吏目请了出来,谁知他把完脉,开完药,却说以防万一,不介意我们准备棺材,气得老爷险些用棍子给他打出去。幸好公子您是醒过来了!”团泽红了眼眶,啐道:“呸,什么再世华佗,浪得虚名,我们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岂是他能咒得了的!”
符瑾怀并不着恼,“他说话向来这样。”
团泽忿忿撅了下嘴,也不愿再同他说这些糟心话,惹得他更加惆怅,半蹲起身,挽过他的手搀扶他,“医嘱倒是说,公子醒来后,别着急服药,先活络筋骨为好。您看外面的风光正不错,不如小奴掺您去园子走走?”
符瑾怀蓦得瞪大双眸。
团泽连忙松手,怀疑自己手劲没个分寸,把他拽疼了,却见符瑾怀一掀锦被,望着自己的双腿怔怔出神,忽而屈膝,“啊!”
符瑾怀眼见经年毫无知觉的腿骤然躬起,黯然失色的面容犹如枯木逢春。
盘腿似如来打坐,张腿似雄鹰展翅,抬腿要鲤鱼打挺。
一骨碌翻下地,未趿鞋袜,在屋里手舞足蹈,仰天长笑,欢喜地如同得了失心疯,看得团泽心突突地跳,“公子?”
“哎!”符瑾怀抖擞着精神,转圈靠近,至团泽跟前,搭上他的肩就倒了下去。
团泽见他两眼发花,鼻尖冒汗,手往那光洁的额头一捂,滚滚发烫,急地将他往榻上一按,“活络筋骨也不待您这样啊,快歇会!”他满面愁容,倚他榻前自言自语,“得叫太医来复诊才是。老爷和夫人随全家入宫拜贺去了,这会子叫人去传话,只怕要晚上才能回来。”
符瑾怀拽住他的手,“入宫拜贺?”
团泽泪眼婆娑,“是啊,今日是宝珠公主的生辰。当日您在园子里选戏,挑挑拣拣一日,就是为了今天给她贺喜来的!岂料,您昏迷整整七日,连贺寿都没赶上。”
符瑾怀浑身一激灵,耳边骤然响起往世阿娘在夜里悔恨的啼哭:“儿啊,都是爹娘不好,没照顾好你。都怪我们当年将你独自一人留在家里,跑去参加你表妹的生辰宴,不然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茫然着双眼:“今日是三月初二?”
“对啊。”
符瑾怀后背渗出一层薄汗,瞬息打湿他的卧袍。
记忆如刃般在他脑海中一字一字刻印,每一世,他都能听人将这夜的事作为谈资:乾元十三年三月初二,安陵侯夫妇踏月从皇城而归,入门不见六子,心急如焚。彻夜搜城,直至第二日清晨,于城角轰然倒塌的破庙残垣下,找到砖墙掩埋的他。
符六公子双腿受巨石碾压,永远地残缺了。
团泽手上浸满他的冷汗,急切道:“公子别怕,我这就去找大夫。”
“等、等一下。”符瑾怀死死拽着他不放。
他出事时,团泽不在他身边。如果他现在走了,就代表他随时会面临危险。
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城角的城隍庙?人为还是意外?
不、不知道。
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应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意外。
不能再瘸了!
“我要入宫!我要入宫!”符瑾怀脸色苍白,咽了口唾沫,爬起身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