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完案牍上的的内容,随即啪的一声合上,又重新把案牍放回了怀中,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倾身向前道:“听到这里,想必你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吧?”白衣青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烛龙选择了我。”那人笑着拍起了双手,“聪明。”他仰起头,虚空的眼里满是惋惜,“这世上果然没有真正的断情绝爱之人,作为烛龙一小部分力量的容器,虽然没有许多凡人正常的情感与观念,但作为拥有神力的一脉,注定是要经历巨大的波澜。”接着,他看向李焕,表情不知是惋惜还是欣慰,“这些波澜足够冲破情感的压制。”再低下头时,那人收起了随意的姿态,神情严肃了几分,“烛龙现世会切断天命和神力带给凡人的消亡,在原定的命道中,烛龙完成它的使命后便会融入太子玙的身体中,成为他的一部分,但现如今,具象化的烛龙已被世间所感知,天命已不复存在,毁灭的命运已被改写,而神力,也就是你们血脉中的纹术,也会在世代更迭中逐渐消失。”他说道,“当世间最后一丝神力消失之时,太爻便会立刻吞噬整个人间。”李焕听完后问道:“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那人莞尔一笑,“消灭太爻,庇佑苍生。”说完,前方传来一声嗤笑。接着那声嗤笑越来越大,白衣青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嘴上不停地笑着,脚步也因为这放声的大笑而踉跄了几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大侠,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干过多少坏事吗?你居然想让我去保护苍生?”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逐渐失控的青年,他手指轻点着膝盖,嘴角露出淡淡的弧度,“在你应允的那一瞬间,天地法则会把此后千年所有的天命降临在你身上,你作为凡人将肉身不死,魂魄不灭,你将不入六道,不入轮回,在这无穷无尽的孤寂中,消灭太爻便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像工具一般。”“这对于你口中的大侠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些,但之于你,”他声音冷然道,“不过是赎罪罢了。”“凡人,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李焕阴冷地看着他,“我要是不答应呢。”那人扶额叹了一声,“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这样的人,我先前同你说这么多感觉也都白说了。”他放下手,心里感觉一阵劳累,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凡人,“我开头便说了,我是来做交易的。”他支起一只手撑住发痛的脑袋,问道:“你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李焕一愣,接着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你能让我死去的朋友复活吗?”那人摇头道:“他们的死皆为命定之死,我也无能为力,不过,”他停顿了片刻,“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人再次看向李焕手中的剑,“烛龙本不应该以这个姿态现世,而是应该从夏侯珏身上剥离出来的一团虚空的真气,而只是剥离这团真气用不着搭上全身的性命……”“也就是说,他的死不在命定之中。”他微微张嘴看着这个接过话的凡人,惊讶显现于脸上,“正是如此。”一缕阳光从头顶上倾泻下,李焕抬头望向远方的山脉,低声笑道:“夏侯珏啊夏侯珏,你欠我的可太多了。”悬浮在空中的人赶忙撑起身子,急忙问道:“你答应了?”雪融化在太阳照射的地方,李焕把手中的剑插在地上,冲眼前的人露出一个懒散的笑容,“你记住,我是为了天下苍生。”青年沾满鲜血的衣裳被暖光照耀成金色,他在这片金光之中向前眺望,那是雍州所在的方向,他的目光穿过千山万水,崇山峻岭,停留在了那个人的指尖,红墙深宫之中,那团与发丝交缠的锦被之下,传来了清晰的跳动。“绝不是为了他。”杜序亭醒来时被一阵亮光刺得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就想抬手遮住直射而来的光亮,可是却无法动作,他的两只手似乎被绑在了身前,于是他只能眯起眼睛,等到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时,脖子上的脑袋才开始运转。耳边传来平缓的马蹄声和铁制品碰撞的声音,自己的身体跟着这些声音上下起伏着,他盯着天上不断往后移去的云朵呆愣了一会儿,接着深吸一口气,蹭地一下从马背上坐了起来。“救……”“别吵!”命字还未说出口,脸上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左边挥来了一个比铁还硬的拳头,杜序亭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整个身体都被打翻了过来,掉下了马背。惨叫声从队伍的中央传来,就在身体要砸地时有人伸出一条腿勾在了他的腰上,接着一个向上的力道从身下传来,他又被这股力托回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