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吵吗?”杜序亭坐在马上还惊魂未定,耳边又传来了女人无语的声音,“再吵只能又打晕了。”脑中的弦因为这句话又紧绷了起来,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女子骑着马走在他的身边,她穿着玄黑色的衣裳,头上插着一根木钗,背上背了一柄黑色的长剑,牵着缰绳的手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杜序亭顺着手臂的方向朝上看去,女人有一张貌美如花的脸,但那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烦躁,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眼睛朝他移动了过来,杜序亭打了个寒颤,慌忙别开目光。他想起来了,一路上他被这个下手不知轻重的女人打晕了两次。从离开苍州边境起已经过去了三日,杜序亭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他周围是些什么人,他只记得那夜他在星门兰桥前遇见了刚出关的狐兄,两人聊着聊着便错过了上晚课的时间,于是就打算四处走走,可这一走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内城禁地。擅闯内城禁地可是重罪,违者要被废除武功在地牢里囚禁一年,而后赶下山去,他虽说来了浮幽城三年,可是武功及其低微几乎没有,就连三脚猫的功夫都做不全,他并不担心被废除武功,可是他要是没学完五年就被赶下山去,他爹不得追着他满街打,云宁城纨绔的脸都要被他丢光。思及此,脑海中浮现出狐兄丰神俊朗的脸,他们闯入禁地之后狐兄便一直很奇怪。内城的宵禁钟声响起时,他便拉着自己离开了禁地,直奔内城大门,直到看见门口乌泱泱的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他才意识到浮幽城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时他满心担忧的是被赶下山后怎么面对他爹,他问狐兄,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狐兄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提起他后脖子的衣领把他扔给了一个穿着玄黑色衣服的人,留下一句“这是我给总府举荐的人才”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再之后,便是被身边这个女人绑住离开浮幽城,再离开襄陵城,再离开苍州边境的记忆,其中还有一段不知何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杜序亭低下头,看着脚下干枯的道路,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从小到大他从未离开过苍州,最远也只去过离西漠最近的济舟城,眼下这个长到看不见头的队伍不知道再往何处前进,他在箕水阁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不知会不会担心。眼眶涌上湿润的液体,他抬起被紧紧捆住的双手,想要用手肘擦去眼泪,可他刚要低头,一股力量从被绑住的绳子上传来,这时他才发现,绳子打结的地方还延伸出了另一条绳子,他吸了吸鼻子,顺着绳子的方向看去,只见右边同样有人骑着马跟在他身边,那人长得跟左边的女子有七分相似,身上也穿着玄黑色的衣裳,头上插着同女子一样的木钗,只是这人的头发更松散一些,而且是个男子。绳子的另一端就捏在他的手中,男人见他睫毛湿湿的,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递了过去,“兄弟你真哭了啊?”杜序亭接过帕子用力地擤了把鼻涕,男人见他这个样子,抬起头指着对面的女人骂道:“李祀,都说了下手轻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女人啧了一声,别开眼,“我烦他。”男子无语道:“这是未来的同僚,别还没正式入府就被你打死了。”男子说完便又朝着杜序亭笑着道:“我叫李祭,隶属雍州太京府,阶位是戊阶,来自逍遥天宫。”他指了指另一侧满脸想杀人的女子,“她叫李祀,跟我一样。”“太京府?”印象中听师父提起过,似乎是朝廷的一个杀手机构,杜序亭露出害怕的表情,弱弱地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太京府吗?”李祭揽过杜序亭瘦弱的身板,凑近了道:“杜兄放心,我们已经给杜员外,也就是你爹打过招呼了,你爹听说你要去京城当官可高兴了!”杜序亭闻言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我要去……当官?我?”李祭重重地拍上杜序亭的背,差点又把人打下马,“对啊杜兄,你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他兴高采烈地重新搂住摇摇晃晃的人,看起来比杜序亭本人还要开心,“李祀,你也说两句!”女子闻言沉默了半响,接着在李祭兴致勃勃的目光中朝杜序亭抱拳,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恭喜。”坐在两人中间的杜序亭听到这两个字眼睛忽地一亮,感动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爹……孩儿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他呜呜地哭了一会儿,左边又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帕子,他礼貌地接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朝四周环顾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