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畔的佩刀紫脸大汉急声道:“少将军,贼子虚实不明,万不可逞一时之气,坏了万金之躯,今日暂且放过他们,来日再做计较!”
杨林涛根本不予理睬,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便移动脚步,向着露五渊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踏步而前。
那凝结在他凝缓步伐里的刻骨恨意和奔腾的暗流,直让人心中寒气直冒,背脊上凉意直窜。
露五渊仓促之下做了救美英雄,一下子招惹如此强敌,已是骑虎难下,来什么样的猛兽都只得硬着头皮接着了。他别的武功没有,惜花三式目前也只会使前两招“落红满径”“虹剑霓裳”,而由于刚才一出手就是第二式“虹剑霓裳”,杨林涛再次发动攻击必然是以他这第二招作为参照物的,所以他至少也必须使出与“虹剑霓裳”等效的功夫才能谈得上抵御杨林涛接下来的惊天一击。
没办法,只能再使一次“虹剑霓裳”了,能不能行就看老天爷帮不帮忙了,露五渊只得在心中做出无奈的安排。
杨林涛面含杀气一步步迫近,气氛越来越紧,当杨林涛渊渟岳峙般停住脚步时,气氛骤然紧绷到极点,露五渊精神一凛,体内内息旋即涌动,呼吸膨胀,凝神戒备,手中剑柄捏紧,全力以赴静待那空气大爆炸的时刻。
杨林涛冷冷地望着露五渊,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更是将空气的张力撑到了忍无可忍的极限,气氛太过沉冷,所有人的心尖都冷飕飕沉甸甸的如同即将寒凝一般。
杨林涛很善于搞心理战,经过他这一刻意营造气势,本来针锋相对、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的势均力敌状态,立刻转化为他完全处于掌控局势的主动地位,而露五渊则随即陷入茫然失措的被动挨打局面。
正在露五渊兀自彷徨之时,杨林涛瞅准战机,突发一声厉喝,如同猛虎出山骤然扑出,手中达摩古剑一阵清越的龙吟,立刻幻化出万千剑束,这万千剑束交织成纺锤形,剑气激荡,气浪翻滚,势如狂风扫落叶般向露五渊横扫而去,露五渊心中大惊,面不改色,忙擎起惜花剑扫出万朵剑花迎击而去。
孰料纺锤形剑网即将触及露五渊的惜花剑气时,杨林涛的身形突然神乎其神地陡然腾空,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身子竟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凌空倒转,众人只觉眼前一晃,没有任何过渡,他的身子已然头下脚上竖立空中,不偏不倚正好凌驾于露五渊头顶之上,而他手中控制的纺锤形剑网没有丝毫变形,就那么兜头盖脑地向露五渊的身子直直插了下去。
变化其实只在一瞬息间,加之变化过于突兀,露五渊根本无暇做出丝毫反应,就被杨林涛的纺锤形剑网严严实实罩个正着,置于纺锤体网笼里,顿感剑芒耀眼欲炫,剑气刺骨欲裂,而且那纺锤体还不断地高速旋转,并且越旋转周径越小,此时纺锤体头端的周径已比露五渊的头部宽不了多少,嗷啸的剑气更是凛然已至耳际,露五渊惊骇之下,连忙将身子低了低,但转瞬间,其头部所在位置的纺锤体宽度也已缩窄到不能容忍其头部的地步,他不得已又往下低了低身子。顿时陷入苦不堪言的窘迫境界。当初武林大会上孙擒龙也被杨林涛的达摩剑阵如此困扰过,最后孙擒龙以上天入地之能破了他这一招反败为胜。但他露五渊却不具备遁地奇功,而且面对的更是个纺锤体剑阵,杨林涛摆明了是让他不断做缩头乌龟,以此消磨他的意志和信心,逐渐使他精神崩溃、斗志全无,只能束手受死,最后纺锤体浓缩成达摩古剑,一剑贯顶、穿心透腹,令他从此灰飞烟灭。
露五渊一念及此,心中蓦地腾起无限怒火,你杨林涛也欺人太盛了,取我性命倒也罢了,还要用这种灭绝人性的办法当众凌辱我,让我在众人面前不得好死,实在也太狠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露五渊横扫时空的一条英雄好汉,岂容你如此欺凌!
随着怒火万丈,心胸中本已削减的斗志反而陡然高涨起来,一下子激荡得热血澎湃,五百年内息在经脉血络里猎猎作响。
他傲然一笑,擎起手中惜花剑,轻飘飘绕体一圈,暗合“虹剑霓裳”招式,同时内息里一股如潮的内力汹涌而入惜花剑身,便即透剑而出,随剑体布撒在周身自由的空间,与杨林涛的达摩剑气顿然相撞,发出砰然大哗之声,气浪滔天之下,露五渊顿感压力一松。
杨林涛面色一变,两条手臂连环抖动,暗劲狂涌,不断催持手中达摩古剑,试图重新缩小纺锤体的宽度。
然而露五渊的推云凝烟功法玄奥无比,可以在露五渊的五脏六腑之内息与散布于外的劲气之间形成小周天,确保内息和外在的气劲可以相互化生、循环往复、直至无穷,达到的奇效就是内力如同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况且露五渊借助神秘天机使体内灌注了五百年内力,杨林涛修为再如何高深也终究是人力所为,因此即便杨林涛使自己内功发挥到极致,也还是不能将露花渊的惜花剑迫退丝毫。纺锤体的周径顿时平定下来。
战况一时陷入僵局。
杨林涛面上骇异之色难以言表,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在武林大会上被一个弱质女流追击得抱头鼠窜的猥琐男子,似乎一夜之间武功精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逐渐地,杨林涛已有内息不稳之异象,而露五渊还中气充沛,丝毫未损的样子,明眼人大概能看出,如此相持下去,最终吃亏的将是杨林涛。
不过杨林涛震惊之下,却丝毫不乱,久攻不下后,他眼中突然厉芒一闪,自嘴角划过一丝森冷的笑意。
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竖立半空的身子蓦地横置,并且就那么直愣愣地横在半空中绕着将露五渊禁锢其间的纺锤体魔幻般地快速旋转起来,神乎其神地,他每旋转一圈,就多一个纺锤体横插在竖立着的纺锤体之上,就这样一阵眼花缭乱地旋转下来,迫击在露五渊身上的就不是一个纺锤体而是一个纺锤体阵了,难以计数的剑束和剑气自四面八方、千头万绪地奔涌而来,露五渊被束缚在纺锤体里,施展“虹剑霓裳”本已打了折扣,全靠五百年内力鼎力支撑才免于受迫,这下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剑花自各个可能的方向汹涌而来,他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左支右绌、顾此失彼,“虹剑霓裳”剑式已全然不能照顾所有角落,不断有剑气寻隙透入自己身体,泛起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以至于内息和外气之间的小周天循环也屡屡受阻,露五渊顿感气息不继,更是减弱了虹剑霓裳的威力和势力范围,惜花剑阵顿呈风雨飘摇之势,一旦体内某股气力不畅,惜花剑只要略一凝滞,露五渊立马便遭万剑透体之厄。
而偏偏这样的不幸就发生了,一股较大的气劲陡然涌入露五渊体内,露五渊正在循环的气息严重受阻,涌入惜花剑身的内劲骤然停滞,露五渊的防御体系全面崩盘,一张铺天盖地的剑气网挟持着虚虚实实的万千剑花向露五渊颤栗的身子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去。
所有人都在尖声惊叫,柳若萍和郭佳子更是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然而在万千剑花江河倒泻般地覆灭式攻击下,这种小小的扑击也就是寻求些许的心理安慰,使临死之人死前那一瞬间不再感觉那么凄零无助。
除非有奇迹出现,露五渊死定了。
在人类面临的大多数困境下,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不要指望别人,或者上帝。
奇迹出现了,露五渊救了自己。
人在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往往可以激发自己身心中最后一丝潜能,露五渊在临死前那一瞬间想到了林玉,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实现带林玉回中国的承诺,而且林玉在这个世界也很不安全急需自己的保护,自己如此死去九泉之下也将得不到安息,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它激发了露五渊身心里最后那丝强劲的潜能,由此拯救了露五渊。
他不知道怎么地,鬼使神差般地突然恶作剧般地挥舞了一下已然垂下的惜花剑,就这么一挥舞之间,惜花剑似乎走了一个奇怪的弧形,而就是这么细微的一个变动,体内内息如同猛然被惊醒了一般,自四肢百骸每一个可能的角落奔腾而出,呈现火山喷发之势,来自神秘莫测的地底下所有的热度都自火山口涌出,向惜花剑身狂涌而去,这股汹涌奔腾的气劲带着一股离奇的涡旋之势,如同一下子搅动了沉淀千年的空气,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涡,露五渊还正在好奇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异变陡生。
自杨林涛手中生发出来的那本来铺天盖地罩向自己的万千剑花,在即将触及自己身体的瞬间,突然匪夷所思地顿然改变方向,如同江河倒灌般带着风雷之势全部向着它们的源头杨林涛奔袭而去。
变化实在太过突然,杨林涛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在临死的那一刻使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剑招,骇然失色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而自己手中的达摩剑却被一股匪夷所思的强大力量牵引着,自己挥洒出的重重剑浪反而兜头盖脑、无可遏制地向自己狂卷而来,他面容惨变,本能地撒手扔掉达摩剑,振起全身的气力往后仓皇跌退,如同断线的风筝疾速坠向地面。
不过露五渊的“万花归宗”实在过于玄妙,空气中嘶鸣狂啸的万朵剑花未归入它的源头誓不罢休,风卷残云般向着半空中跌落翻滚着的杨林涛呼啸而去。
形势骤变,如同一呼一吸之间,情形已经发生惊天逆转,人们第一次的尖声惊叫余音未落,又为这第二次的生死时刻狂呼滥喊着。
紫脸大汉和瘦干和尚大惊失色,急若流星般破空扑来,一个擎出钢刀,一个挥出禅杖,刀芒闪闪,杖影憧憧,交织成网,试图封挡杨林涛达摩剑花席卷而来的狂涛骇浪。
然而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那万千刀芒、层层杖影,一旦触及杨林涛的剑浪,一阵轰鸣之后,气浪翻卷之间,竟也突然如见鬼魅般掉了个头,分别循着气浪向着各自来源紫脸大汉和灰衣和尚分头奔去。而那层层叠叠的剑花余势不减,依然秋风扫落叶般向已在空中风雨飘摇的杨林涛追击。
转眼间,杨林涛就将万箭穿心,血肉横飞,手持惜花剑、穴海中内力源源不断疯狂涌向剑身的露五渊都有点不忍卒睹的感觉,然而似乎他已无心亦无力来挽回惨剧了,毕竟他自己刚从生死线上垂死挣扎过来,还恍然如在梦中呢。
就在此千钧一发、惨不忍睹的生死时刻,突然,一声哀戚的悲鸣震撼长空,一个娇俏的影子如惊鸟投林般向着杨林涛滚跌在地已退无可退的仓惶身子电射而去。
在她的身子扑至杨林涛身前的同时,被惜花剑推送过来的杨林涛的达摩剑阵也已奔至,将来人和杨林涛的身子团团包围,转瞬就是贯体而亡的惨况。
露五渊一眼瞧出那是郭佳子,大惊失色,仓促之下,蓦地停转体内内息的涌动,硬生生切断惜花剑气对达摩剑浪的控制,然而即便如此,为时已晚,达摩剑浪只是略略缓解了些许势头,偏离了些许方向,依然排山倒海般掠过郭佳子和杨林涛的身子,继续飞掠,生生插入丈许远外的地面,剑气傲啸,一阵如涛轰鸣之后,万千剑芒慢慢萎缩成一把斑驳的古剑,地面之上的数尺剑身尚在悸颤不已。
而场中惨遭剑气凌迟之厄的两人,身子在空中抛飞数丈,一片血雾则随着他们身子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郭佳子首当其冲,身上罗衣片片碎裂,雪肌玉肤却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坠跌地面时已然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