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敦,说说,大少爷是怎么被抓起来的。”母亲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是两人来的,三天前刚刚赎回去,另一个人就说,既然这东西当出去能带来好运气,那就借给他再当一回。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大少爷见东西刚刚赎回去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三天就能赚上八十块,那也是桩好买卖,就写了当票给了他们。”他捏紧了拳头,“坏就坏在这儿了,当时大少爷也没有多想,今儿个他们过来赎东西。却说这香炉不是原来的货了,要让大少爷把原来的货交出来。大少爷拿了东西细细一看,果然是假的,他一下子就懵了。”
“那两人不依不饶,说大少爷拿了假东西,想要把他们祖传的真宝贝给骗了去。嚷嚷着如果不把真东西拿出来,就得赔一万块大洋。大少爷哪儿能受的这种诬陷?他当时便发作了起来,将他们二人给打了。但是他们两个挨了打后,去报了案,刚刚就来了人,把大少爷给抓走了,铺子也给封了……”
听了这个消息,母亲惊地昏了过去。阿克敦头杵地跪着,也不敢起来。
让李嬷嬷扶了母亲进去躺下,我又让福公拉了阿克敦起来,“大哥是让哪个衙门抓走的,你看清了没有?”
“奴才打听过了,是京师警察厅保安警察队来的人。”他还描述了当时大哥被带走时的清醒,还说那保安警察队的来人很快,那两人出去没有多大会儿就把人给带来了,像是先说好的一样。
我一听,便觉得糟糕了。肯定是下了套,噙等着这时候拿人呢!
要真是那两人合伙了警察厅的人来下套,那定是早早就探了底细的。怕是知道咱们没有背景,这才下了手。
二阿哥上次来的时候说,他岳家现在好像就在内务部办着差事儿。听说他们家是内务部哪个司的司长,所以大哥上次也求到他们那边去过,就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件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福公这时候告诉我,警察厅就是归着内务部管辖的,这事儿啊,得去二阿哥那边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毕竟现在咱们家也没有认识什么人在衙门里办差事。
“嬷嬷,拿些钱给福公,让他去备一份儿礼,待会儿咱们就去二哥那边问问。”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这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做买卖,都不给条活路了吗?
“您也歇口气儿,来,喝点儿水。”李嬷嬷从里屋出来,给我倒了杯水。
“母亲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过来,本来身子就弱,经不得吓啊!唉……”她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阿克敦。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阿克敦,你怎么还跪着啊,赶紧的去拾到拾到。”转了头对李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快带他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这不上药哪儿成埃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伤没有,有的话就要请大夫过来才行。”
李嬷嬷拉了他出去,我又进屋去看了看母亲,她脸色煞白,额上还有虚汗。拿了毛巾给她擦了擦手脸,坐在炕沿儿上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这才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又遭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家里怎么就没有顺心的时候呢?
福公忙着出去置了两大盒的点心匣子,又招了黄包车过来,跟着我去二阿哥现在的宅子那边。
通了门房后,门房说二阿哥还没有回来,也不便把我往里头带,只让在我门口等了差不多有大半个小时,二阿哥这才醉醺醺地回来。
他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样子,怀里搂着一个扮相俏丽的姑娘,满身的酒味儿和浓浓的脂粉味儿让我有些难受。
“咦?这不是咱们家的二姑奶奶吗?”他晃了晃才站稳,笑着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可是稀客啊!”
“二哥,咱们能进去说吗?”我咬咬嘴唇,忍着不去露出反感的情绪来。
“呵,你可是稀客啊,来,进来,让哥哥看看,好好看看!”他说起话来透着股子怪气,我和他之间本就感情不浓,要不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我怕是再过上十年都不会进他家的大门一步的。
引我到了花厅,他像大爷似的把腿一伸,由着丫头给他端水擦手擦脸,捏肩捶腿。过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我来,“坐,坐啊,跟二哥这儿还客气什么?”说完又对丫头们吼了一嗓子:“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这可是咱贝勒府嫡福晋生的格格,可是贝勒府里最尊贵的人儿!你们敢这么着让她站这儿?反了天了你们!还不赶紧看座儿!”
又陪笑着对我说:“看,我这儿的奴才都跟啥子似的,让二姑奶奶受委屈了。”
我忍下不快,勉强挤出一个还不算难看的笑容来,“二哥,今儿来,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的。”
“嗯?打听什么事儿?”他打了个酒咯,我大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味儿。
我看了看他周围的丫头,却是不好开口说下去。
他挥挥手,让丫头们都撤了出去,“说吧,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埃”
“大哥,让警察厅的人给抓了。”
他听后,一时没有反应。
我又说了一遍,“大哥今儿个,让警察厅的人给抓走了。”
“什么?大哥让人给抓了?怎么回事儿?”他这才醒过神儿来,怔怔地看着我,酒也醒了大半,但是脸上依旧是红红的。
“大哥前阵子盘了山西人的一个当铺,本想着能做个买卖,家里头也好维持下去。但是今儿个,他让人给下了套儿,弄到警察厅去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才过来问问,看看你有什么法子没有。”摸着眼泪,我实在也是再无他法了。
他静了片刻,“这可不好办啊!你二哥我现在也没有个正经的差事儿,我们家老岳父那儿,虽说是在内务部领着事儿,但是也和警察厅没有关系。这样吧,我呢,今儿个就去趟他家,让他明儿个帮忙打听打听,看看警察厅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别哭了,回去等消息去吧。”
我点点头,正要答应,他又来了一句:“这可都是花钱的事儿,你要做好准备,你哥哥我现在日子也不大宽裕,能拿出来的也不多啊。”
听了他这话,我虽说不满,但也不敢当面儿就说道什么,咬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这才唤了人送我们出去。
我出来后,福公又拦了车来载我回去。一路上我心里就跟滚油里淋了一桶水似的,难受的紧。这就是亲哥哥,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啊!他能眼睁睁地看见兄弟落了难,还能张口来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