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景允明白,康崇也是。
所以摸清楚那帮人的行动规律之后,他跟景允约好,某日在放学路上蹲点,把带头欺负人的这位同学往死里揍了一顿,揍得人家三天没敢来学校,又被父母接送了一个月,几乎落下心理阴影。
十年弹指一挥,打人的和被打的居然走在景允前面若无其事地聊天叙旧,真像一对亲密无间的老友。
世界奇妙物语。
“下回一起喝酒呗?就这么说定了啊!”同学俨然已将十年前的恩怨情仇彻底遗忘,十足的记吃不记打:“我在这儿打车,你俩怎么走?”
“我俩找地儿吃饭。”到了室外,康崇把夹在耳朵上的烟摸下来叼着,眯缝着眼一扬下巴:“还没决定,走着说着。”
“行嘞。”同学笑呵呵地,一拍景允肩膀,男人间寻常又亲切的一个动作:“真羡慕你俩到现在了关系还这么好,等过年的时候要是有同学会了我通知你们啊!”
“好说好说。”
“那我……”
当对方毛糙的手自然而顺当地移向景允头顶、试图进一步表示友好的时候,康崇想也不想地伸长胳膊,越过景允的肩,一巴掌扇开了对方的手。
啪。
绝对不是失误。这一声很响亮,在景允耳朵边炸开,不光他受惊吓,连路边经过的陌生人都扭头往这里看。
同学的脸瞬间僵硬。
康崇倒是淡然,收回手拨弄打火机,把烟点燃,吸了一口,才语速平缓、客客气气地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他说:“条件反射。”
第8章
同学一刻都不愿久留,匆匆招来出租车,躬身甩门一套操作,转眼就淹没在满城蠕动的车流和闪烁的信号灯里。
景允对着车窗挥了下手,不管对方看没看见,权当弥补方才那个错过回应时机的示好。
应该是示好吧。他想,求和,让步,冰释前嫌的橄榄枝,诸如此类。
他不想了,耙拉两下头发,跟康崇说:“吃冷面吧?”
康崇欣然赞同:“走起。”
六点多了,天色还亮,云薄得像丝绒,热风吹到人身上,把汗烘干,留下一片不黏腻也不清爽的渍,摸着直粘手。
两人沿一条灰蒙蒙的老旧街道步行,道路狭窄,曲折,要边走边留意没有牵绳的狗和乱停乱放的自行车,两旁的房屋都是老式矮楼,最高不超过三层,坐北朝南,统一户型,外墙粉刷成极富年代感的深褐色,透过半包围式阳台能轻易看见里面的客厅,打赤膊的中年男人坐在小于其庞大身形多倍的板凳上看电视,摇动蒲扇,饭桌上摆着一盘现切的西瓜。院子里种了几棵挺拔秀气的白杨树,年复一年地荫蔽着全家人平淡而满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