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鸣望着沧桑的面孔,心里轰隆一声炸开了什么。
“父亲?”
他下意识开口。
卫蒙用发抖的手朝他招手,眼泪从尾纹堆积的眼角滑落下来。
“鸣儿,过来。”
他声音颤抖,呢喃般低唤。
卫鸣只凝滞了一瞬,快步上前,扶住了卫蒙的手臂。
“儿子无能,没能带回婵婵。”
他声音低沉极了,噙着一分懊恼。
“唉……此事从长计议,原也怪不得你。”
卫蒙空荡荡的袖子随风微晃,沧桑面容微抖。
纵然父子二人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不便此时详谈。
相望片刻,卫鸣劝着父亲进屋歇息,自己却没有立即入内去见谢钧等人。
他站在庭院里,按着自己的佩剑,久久未动。
在卫鸣的回忆里,小妹是个娇弱爱撒娇的小丫头。
她自小就容易咳喘,稍稍的冷风一激,便能咳上许久,直咳得面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才会勉强缓下来。她吹不得凉风,闻不得浓烈气味,也不能剧烈运动。
她总是带着虎头帽,抱着个暖炉坐在廊下,看着他在庭院练武时,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嗓音软软地喊他:“阿哥,你真厉害。”
明知她最想学剑,最不喜闷在屋里安静坐着,他却只能哄着她喝了一碗又一碗苦涩汤药,骗她身子好了就教她习剑。
每次他出征,小妹总是委屈巴巴地缠着他的胳膊,软糯的嗓音里却是让他心酸的懂事。
“阿哥去护山河,婵婵会照顾好自己,不让阿哥担心。”
她还会翻箱倒柜找了许多游记图纸,央求他给自己说这是何处,有什么样的风光。
每逢此时,她总会一改顽皮的性子,乖巧坐在桌前,一本正经地将他说的人文风光一笔一划记录下来。
他知道,她渴望生出翅膀,想挣脱这病弱身躯的禁锢,踏行山河万里,阅尽人间烟火。
因为父亲甚少提及母亲,小时候她也会好奇,他只能耐心安抚她,告诉她母亲同她一样美丽漂亮,像天上蟾宫里的嫦娥仙子。
彼时,小妹靠在他的后背上,嘟着嘴说:“等婵婵长大了,学好了武艺,就去找娘亲。”
他笑着回答:“婵婵想练剑,想去哪儿,哥都陪你。”
但,他终究食言了。
他打好了最好的剑,备好了最好的马,亲手编了金丝剑穗,却没能教她了。
他最疼爱的小妹被当成筹码,禁锢在方寸之间。
卫鸣挽紧剑穗,远眺望着起伏山峦背后,想着那巍峨皇城,夜色沉沉笼罩其上,如一座看不见的牢笼。
他曾率军誓死捍卫山河不让寸土,可绝望之下没能等到援军,而是一道功高傲主的旨意。他的困惑、愤懑、悲叹,全部随着朝天阙的轰隆巨响,掩埋进了乱石里。
而今,他虽是死而复生,却等来了公府血流成河,父亲身陷囹圄,小妹困陷牢笼。
卫鸣按剑的手紧了紧。
而后,长剑出鞘,剑光凛冽斩开,碗口粗的树应声倒地。
他护的是山河百姓,而非昏君。
世间再无纵横沙场的卫大将军,只有为救小妹赴刀山火海的兄长卫鸣。
卫鸣转身,再无犹豫,大步入了屋内。
修改了本章一些细节,抱歉宝子们,今天感冒加重头疼得太厉害,下章没写好,明天双更补齐。大家早点休息,一定要保重身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