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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禧云殿的路上,荣祯走得极慢。
宫道上,人迹匆匆行来过往,不时身着宫袍的女子上前福礼见安,荣祯只略一颔首便错眼不闻。父皇后宫妃嫔众多,不知凡几。入宫不久的美人答应,她连其相貌都难留星点印象。现下又心事重重,回应便稍显敷衍了些。
荣祯虽早有所预料,可得了确切答复,心底仍是沉了沉。
她早非稚儿,朝堂纷争已能勘破几分。
自母妃亡故后,外祖心寒如槁木,多次提请乞身还乡,父皇百般挽留,未果,只得应允。舅父是重孝之人,便也渐渐撤出朝堂退避山庄,更隐隐有几分不愿再为人臣的意味。大致是五年前,两厢气焰才缓和了许多,父皇借她之口多番央请才堪堪说服舅父重踏仕途。可即便如此,舅父却也只应下清水衙门的一份闲差。
如今朝堂上,江、陆两族势头正盛,盘根错节彼此钳制,却于一件事上立场尤为统一,便是革税。父皇有意变革税令久矣,而朝中却无几人敢接下这份旨意,纵是有臣子求功心切贸然领了差事,办得也是波澜重重,毫无寸进。几番推诿过后,此令仍躺在勤政殿迟迟未下。
而海氏虽隐出中枢,可从前外祖门下的学生皆已在朝上站稳了脚跟,尤以崔家为甚,如今位居次辅,仅在陆氏之下。
父皇心切之至,想来亦是有意借势破除僵局。
既如此,她确是非去不可。
荣祯眉间轻蹙着,幽幽叹出一口气。
而今,箭在弦上。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梦境无常,不可当真。
思绪方歇,耳边忽而传过一道凄厉的猫叫。
荣祯脚步登时顿住。
眼下初春,正是猫儿狗儿四处求欢的时节。可这声听来却极为刺耳,哀楚无比。
荣祯眉间轻蹙,视线落在转角那处绯红宫门,而后朝竹凡轻抬了抬下颌。竹凡颔首会意,遂提了步子循声去探。荣祯驻足原地,兀自出神。
她身边养着一只便听不得此种惨声,总疑心是自家毛团子。她养得这只唤作云团,毛发深黄近棕,鼻唇、脖颈已经腹部四足皆为纯白,软软糯糯。
云团是她五岁时在偏僻宫殿偶然遇到的小奶猫,瞧第一眼时便觉欢喜。可彼时她处境窘迫,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又如何能分出心思养它?她便咬咬牙狠心将它赶去了别处。
却一连几日,云团总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后,她回身佯装驱它,它便一头扎进花丛里藏起身来,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滴溜溜望她,待她走远了一些再跳出来,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可怜兮兮。
她没忍住,牙一咬心一横,抱起它狂奔回寝居,生怕稍晚一步便心生悔意。
所幸,她并未困顿太久。云团跟着她也很享了些福气,如今体态臃臃,比寻常猫儿都宽了一圈。掐指算算,如今已有十一年光景。
正想着,视线内忽而闯进一只白棕相间的猫儿,四肢贴地,瑟缩着身子朝她靠近,叫声哀哀,原本毛茸茸的尾巴断成半截,鲜血淋漓,随它身形移动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红痕。
它后方,竹凡脚步紧跟着,几次想抱都被云团颤颤躲了开。
“团子。。。。”荣祯眸光触及,身形忽而僵了住。
云团听到熟悉的声音,怯生生地抬眸,原本凄厉惊恐的哀叫声瞬间便得绵软,瑟缩着身子缓缓伏到她脚边,舔着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