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没有挣扎,亦没有喊叫,只是压抑着无法呼吸的痛楚静静注视着萧竞权,艰难地回答道?:“陛下……为何在此时?提及瑜儿……他,他和臣妾一样……都?是……斡卓人,身上流着异族的……血液,陛下对臣妾和瑜儿,从来,从来都?是当猫儿狗儿一般的……”“你放肆!”萧竞权作势要落在她脸上的手掌停在半空中,随后将身侧的云桌掀翻在地,宫人听到殿内的动静惶恐不安,李素大着胆子带人进殿询问,看到被扼制颈项即将晕厥的梅妃,欲要上前劝阻,却被萧竞权呵退。“滚,都?滚出去!谁敢再进来朕格杀勿论?!”殿门?被紧紧关上,萧竞权也终于松开了手。他怔怔失神?,呢喃道?:“朕从来都?不舍得伤了你,你为何总是逼迫朕,你知道?朕有多恨你,又是多么不忍,朕知道?你在骗朕,从来都?是,可是朕愿意相信你的谎言,看着你在朕的面前演戏。”他将浑身无力?的梅妃捞起,扯掉她散乱的发饰将她抱在怀里,梅妃从濒死之境缓过神?智,便听到了他近乎于无声的哭泣。“朕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了,死了的,不中用的,要杀了朕的!朕如今老了……”“你如果要欺骗朕,那就一直骗下去吧,不要忽然有一日不再欺骗,让朕这一颗真心?落在泥淖里去,朕……朕已经无力?再去想当年的事了!”梅妃亦觉得自己眼眶湿润,或许只是因为方才险些被萧竞权杀了的缘故,又或许是想起了远在异国的萧瑜。她无力?地攀扶着萧竞权的手臂,他亦紧抱着她的身体,各怀心?事,一个心?怀怨恨,一个心?怀猜忌,却只能这样贴近对方的身体,仿佛至死不休。第二?日早朝时?,萧竞权依旧称病,隔珠帘命萧琳萧珍二?人代为处理朝政,自己在旁倾听,此举让朝中不少有心?之人暗生遐思,只是立废太子事关国本,如今囚禁于东宫内的萧琪仍冠太子之名,圣心?难测,无人敢对此妄议。萧竞权坐在龙椅上望着殿下众臣,看着萧琳与?萧珍分列与?两侧处理朝政时?众人神?色各异,招手叫来李素,让他将萧璇从后宫叫来,只是不许他上殿,只命其在远处观望。退朝后,萧竞权命萧琳萧珍二?人在殿外等待,招手喊来了乖巧立在殿门?侧的萧璇,侧身要拉着萧璇坐在怀里,吓得萧璇跪倒在地,称自己不敢坐父皇的龙椅。“不怕,你起来吧,朕不会责怪你,璇儿长高了不少啊,从前你腿脚不便,不常到朕的身边来,反倒让朕和你有些生分了。”从前萧璇腿有伤残,萧竞权对他并不十分重视,如今见到父皇对自己如此关怀,萧璇笑?着说道?:“如今璇儿腿已经好了,今后璇儿常来看望父皇好不好?”“这是自然,朕听说你很?喜欢你元安妹妹,常到你皇母妃宫中去?”“是,孩儿如今年纪大了,母妃还有身孕,太医说孩儿在母妃身边玩耍会冲撞母妃伤了母妃腹中的小弟弟,而且皇母妃对儿臣很?好,皇母妃宫中也十分有趣。”萧竞权点了点头,拉着萧璇坐到自己怀里,将空无一人的大殿指给?他看。“今后你也要来这里,和你二?哥与?四哥站在一起,你说得对,你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今后要为朕分忧,要与?你的兄长姐妹们和睦,更要知道?这朝堂之中的大小事宜,明白吗?”萧璇颔首轻应,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还不想站在这里,至少不是如今这个时?候,可是他不敢违逆父皇之意。“你二?哥和四哥如今正在殿外等着,平日里你总是和他们一同来见朕,今日只有我父子二?人,父皇便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好。”“父皇,儿臣一定知无不言!”“好,你告诉父皇,这两位兄长你最喜欢谁。”萧璇想都?没想,回答道?:“儿臣最喜欢四哥了,四哥对儿臣关怀,无微不至,二?哥也很?好,只是二?哥似乎不喜欢和我们来往,不长进宫,不过每次见到孩儿,二?哥也会询问儿臣的功课,若是没有二?哥和皇母妃,或许如今儿臣的腿还没有好转呢,父皇,二?哥的腿伤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因为自己曾经腿脚不便,其居住行皆受其困扰,故而萧璇很?担心?萧琳的腿落下顽疾,让萧琳伤心?,他从未想过萧琳的腿不可能治愈。萧竞权听到萧琳腿伤眸色一暗,轻叹一声后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可是朕似乎有所耳闻,前日朕身体不适,你和你四哥在殿外起了争执?”“没有,父皇,那是儿臣不懂事,当日有几位位份不高才入宫的母妃不懂规矩,在殿外哭泣扰了父皇休息,儿臣不满才出言制止,事后母妃和皇母妃都?教导过儿臣了,此事与?四哥无关,四关也很?关心?父皇。”“你是个好孩子啊,朕从前不该忽视了你,好了,此时?你没有过错,今日朕与?你谈话,你也不要与?旁人提起,少时?朕会到你母妃宫中看望你们母子二?人。”“儿臣遵命,谢父皇关怀。”萧竞权拍了拍萧璇的肩膀,将他从怀中放开,让内侍带他回内宫去。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萧竞权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命萧琳与?萧珍二?人进殿。大殿前殿阶较高,萧琳因腿脚不便,每每跨越时?十分艰难,萧珍则在旁无动于衷,只是遵守着长幼之礼,等待萧琳先一步进殿,萧竞权皆看在眼里,却并未作出反应,最终还是李素上前虚扶了一把?。旋即萧竞权赐座二?人。看两人迟疑,萧竞权道?:“坐吧,如今殿上没有旁人,只把?国事当家事而论?,不必拘束——李素,去把?殿门?关上。”殿上两座铜鹤香炉青烟黯顿,萧琳和萧珍谢恩后落座。“此次斡卓国内兵变之事你们二?人应当已经知晓,新任斡卓王乃是前任国王之女,实掌军权之人乃驸马默乌,那位达叻亲王出使中原,有意与?我朝结为盟好,更暗示依顺我朝之意,你二?人如何看待此事?”萧竞权将目光移向萧琳,斡卓不愿依附碓拓沦为碓拓属国对中原有利,如今碓拓虽与?中原言和,可其立国百年,狼子野心?,意欲雄踞北边,寻机南下占领中原,若是放任其轻易壮大,对中原百害而无一利。“儿臣倒是认为此斡卓使臣并不可靠,儿臣听闻如今斡卓国国王——前任斡卓王之女宛娅公主自幼心?智不全,就连日常的衣食起居都?要人来照料,如今她虽继任王位,可是这样一个残障之人,不能守国,亦不能立国,若是此时?轻易让那位驸马得到了□□的支持,想必更会壮大其野心?,此番狼子野心?之辈,父皇不可轻视。”萧竞权只听着二?人争辩,并无表态,随后又像几位皇子尚在幼时?那样,让二?人禀明近日来各自为何忙碌,听罢便又是沉吟思虑。“斡卓侍臣还有几日才会离开京城,朕会再认真考虑此事,琳儿,既然你近来无事,朕便交代你去做一件事可好?”萧琳缓缓起身跪地,领旨道?:“儿臣但凭父皇吩咐。”“太子在东宫里已经有些时?日了,你们二?人可曾去探望过他——记住要说实话!”他声音陡然一滞,都?化作千斤的坠子,压在了萧琳的身上。“父皇,儿臣知罪,太子他是孩儿的手足,他的母亲也是母后的同胞庶妹,儿臣曾买通前去为他医治的太医,为他送入一些日用之物?。”“哼。”萧竞权神?色冷得可怕,怒道?:“你从来都?是枉顾朕一片苦心?!难道?你就忘了朕说过什么!朕说了,不许任何人探视太子,朕已经将他贬为庶人,留在东宫不过是让他静心?思过,你却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如今无法无天,朕不会废了你的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