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瑛睇他一眼:“在这里,叫我闻人副将就行了,没什么林夫人。”
高嵩炀心里一突,朝她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是看林不语的,果然就见林不语脸色又黑下几分,他也没搭腔,心想自己要真是如闻人瑛所说这么叫她了,那就是打林不语的脸,这里除了公主殿下,就是林不语的军职最高,他疯了去掺和人家两口子吵架?
对二人笑笑,高嵩炀不再说话
姬珧看闻人瑛是真的生气了,林不语也是越哄越来气,二人站得最近,却是谁都不搭理谁,心里那根刺,哪是那么容易就拔除的呢,说是相安无事地都释怀了,一旦重新亮出伤口,就是原形毕露。
她瞥了一眼薛澜娇,她只是恭谨地垂下眼睛站在一侧,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姬珧收回视线,伸手转着茶碗的边缘,慢慢悠悠地问道:“驸马觉得呢,霍北圻背后是什么人?”
公主不提虞弄舟之前,众人都只当没有这个人,毕竟虞弄舟的身份太过于尴尬,尽管没人敢往明白了说,可谁都知道驸马现在早已失宠,不必说背后握有玉氏又与公主有同门情谊的玉无阶,也不必说金宁宣氏的三公子,单是那个从小倌馆里出来的薛公子都比驸马分量重。
这种人,靠得近了怕招殿下嫌弃,靠得远了又怕他再复宠。
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把人家堂堂一个驸马放到了后宫女人等同的处境里去看待。
虞弄舟听到姬珧的声音,微微偏了偏头,他眼睛上蒙着白布,高挺的鼻梁处隆起一些,慢了半拍,道:“能让霍北圻这样放心的人,除了临滨王,就是淮南王,他们其中之一,不外如是。”
“当年先帝将二王赶回封地,也是担心会威胁陛下的帝位,要说他们没有一点野心,谁也不会信,可现在二王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不合常理,就算他们没有反心,现在大禹正处于危急存亡之际,也该伸出援手才对,可他们也不曾出手,大概就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吧。”高嵩炀摇头叹息。
“汾阳那边暂时还不用担心,有裴将军在,当务之急是靳州那批军资,”姬珧打断高嵩炀的话,转头看向玉无阶,“事不宜迟,你今日就启程,我想要马上看到这批货物,越快越好!”
今日召集众人过来,多半就是为了这事,听见姬珧这么说,玉无阶撑着桌案坐起来,对姬珧弯了弯身,而后抬起头,对她轻声说了一句:“你放心吧……”
那声音很小,轻飘飘的,似是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众人清嗓子的清嗓子,看别处的看别处,都假装没听到,唯有虞弄舟笔挺地端坐在那。
姬珧脸不红心不跳,冲几人抬了抬手:“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都起身告退,闻人瑛是动作最快的那个,她率先转身出去,连看都没看林不语一眼,林不语看着夫人的背影,面色一苦,无声地啧叹一下,也跟着追了出去。
人都走没了,只剩虞弄舟还坐在那里,姬珧挥了挥手,立侍两旁的人也都退了出去,刹那之间,帐中顿时只剩下两个人,姬珧舀着滚烫的茶水倒到茶碗里,小心地摇了摇:“这一夜,驸马想清楚什么没?”
沉默半晌,虞弄舟开口:“你想让我对付舅舅?”
“你还当他是你舅舅?”姬珧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出了声,她掩着唇平复下来,托腮看着他,“他没有儿子,身边唯有你一个亲缘血脉,若你投奔他,说不定这嫁衣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要是不选本宫,本宫也什么怨言。”
虞弄舟摇了摇头:“你不用试探我,我与他之间只能活一个。”
姬珧眉眼的笑意更深了,她放肆大胆地望着他,这时候才体会到他当时的感觉。
他是不是也能把她脸上的恐惧怨恨都看在眼底?能看透她维护尊严与脸面的一切伪装?
那种不安其实藏也藏不住,因为未知本就会让人恐慌。
“本宫与你好歹夫妻一场,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容易的就是心软,但也最讨厌别人欺瞒我,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我却不忍杀你,说到底,就是对你还心存幻想,但你若还想要回到从前,怕是不能了,我姬珧也不是那么荤素不忌的人。不过……你要是还想继续做这个驸马,我倒是也能用你,就看你能不能让我全然信任。”
姬珧绕过桌案,行到他身前,虞弄舟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姬珧弯下腰,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我是放不过你的,但也不会白白养着你,你得给我办事啊,让我看看你到底对我有几分忠心。”
虞弄舟抓住她指尖,握在手心里,她指尖是热的,他的掌心却冰凉一片。
“只要我杀了江则燮,你就会信我?”他轻声问出了口,气息落在她温热的指尖上。
姬珧刚张开唇,便听到帐外发出“嘭”的一声,她直起身,蹙眉看了看门口:“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宣蘅惊惶的声音。
“三哥!三哥!”
姬珧一听,黛眉挑了下,低头看了看虞弄舟,他显然有些不快,姬珧不管他,抬脚走了出去,刚撩开帐帘,就看到宣承弈披着一件单薄的袍子栽倒在地,小十八蹲在旁边看,宣蘅则是想要拉他起来。
她狐疑地走过去,看到宣承弈紧紧闭着眼,眉头也皱成一团,似是很痛苦,便抬脚踢了踢他膝头:“醒着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