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夜,司琴南图独坐在云台石阶,凝望融融月光,就像之前很多个夜晚,他看见之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天那样。
他曾以为一切都会好的,可为什么——
他们的身体越是贴的紧密,心却越来越远,他们越是朝夕相对,却越发话不投机,他越是想留下她,可为何……
司琴南图惊惶发现,他似乎快抓不住之瑶了,以前的之瑶,那个爱他的灵动的自在的之瑶。
他用一层剔透几无的膜,在他与之瑶之间划下一道鸿沟,将她困在彼岸也把自己困死在此岸,渐行渐远。
司琴南图,你真的犯了大错!
往事一刮一刮掌他脸,一种难掩的痛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司琴南图颓然瘫软在冰凉玉阶上,脸隐没在暗黑里,无声坠泪。
…………
磅礴佛光复又升起,天下大白。
醒来,之瑶发现司琴南图破天荒没有早起,他弓着身子窝在她旁侧,微微皱眉,看起来不太安稳。
睫间,似乎还挂着泪。
哭了?
抬手,指尖在触及他发丝的那刻顿住,之瑶及时止住心软,到底是谁囚禁谁呀,他怎么有脸哭的。
回过神,司琴南图正霎着眼凝她,一副被欺负狠了的表情,目光落在之瑶悬空的手上,向她确认:“瑶瑶,是要打夫君吗?”
之瑶眨眨眼,他今天有点不寻常,又犯什么病,这种装可怜的疯法以前没见过。
司琴南图握着她的手,抚上右颊:“瑶瑶,你不是情人,从来不是,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是私生子……”
一想起之瑶那些话,想起她温顺乖巧迎合的模样,司琴南图就越发痛苦,她爱的之瑶从来不是这个样子,她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是他,差点杀死过去的她,毁了所有的曾经。
司琴南图忽然掉下泪,望着他爱的人,满眼诚挚、忐忑:“今天,我娶你,好吗?”
之瑶怔在原地,傀儡般被人牵引着到窗前,院里,挂了两套婚服,魔界好紫,以绛紫为尊,那是魔尊魔后的婚服。
云楼院别无他人,司琴南图亲自为之瑶描眉点唇,亲自戴上礼旒,玲珑珠光垂下,之瑶的眉目神情蒙上层烟雨,看不太真切。
司琴南图苦涩一笑,眼里是疲惫和极力克制的情绪:“要辛苦瑶瑶,替我更衣束发了。”
镜子里,之瑶的脸在珠光下白的透明,她低下头,专注于指间墨丝,她从未给旁的人打理头发,除了那次——
在梦里,也是在云楼院,她和司琴南图的梦中婚礼,小轩窗前,梦里的之瑶给他弄了个好看利落的悬髻。
她循着记忆的线勉强扎了个略微松垮的款式,司琴南图失笑:“娘子在梦里可不是这样盘的,可我……更喜欢此刻。”
梦里,终究是假,现下才是真,纵使这份真,带有不圆满和隔阂,但他做到了,欠之瑶的,他一定会给,给最好的。
出云楼院前,解开禁制前,司琴南图给了之瑶两样东西,傀儡石,婚后协议。
之瑶不敢置信,她痴看了会手中的鎏金纸,说了今天第一句话:“这个,你一直在找?”
司琴南图唇角翘起来:“一直在找,瑶瑶可知我在哪儿寻到的?”
“祭台废墟。”
之瑶了然,司琴南图被离雪重伤那夜,就是在大行宫祭台,也是在那儿,之瑶斩杀恶手,抱着穿心透骨的他哭的撕心裂肺。
她尚沉浸在回忆里,耳边又响起司琴南图浅浅低语,带着灰败的底色:“我说过,我认这份协议,我也说过,万一哪天吵架了瑶瑶把它拍我脸上,我一定听话,只是……”
“别离开我”几个字如鲠在喉,他说不出口,过去这段时光,他以此为理由失心疯般伤害了之瑶。
他没资格提要求,甚至,不配。
司琴南图安静等待,等之瑶一个回答。
这一次,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