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心惊内跳,又听到大学两字。
店主洋洋得意,“小儿在工学院读电脑工程,正在考试,故此店里少了帮手。”
大文心平气和说:“恭喜你。”
“你呢,小伙子,你可是打工储学费?”
大文问:“为什么华裔那么注重读书?”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士农工商,读了书好做士大夫,难道世世代代拿着锅铲闻油烟不成,除出读书,无法胜过白人大块头,幸亏华裔子弟真会用功,小儿拿了九十三分还懊恼呢:明明可取得九十七!”
大文骇笑。
“客人来了,快出去应付。”
大文连忙招呼人客。
傍晚人多,店东儿子前来帮忙,对大文十分客气,隔一会,他的女儿也来了,小店忽然热闹。
兄妹毕业后很可能承继父业,学无所有,但是父母一定要他们进入高等学府,一偿夙愿:是,我们是清人,但这一代是专业清人,下次替洋人打官司做手术的可能就是清人。
做满三日,大文领了薪水,离开时老板娘送他一壶私伙蛋白瑶柱炒饭及一包水果,“在火车上吃”。
店主说:“大文你是读文学的人吧,一脸书卷气。”他已变成大学学科专家。
大文背上背囊离去。
登上火车,他吁了一口气。
火车背向东方背着太阳驶去,春光明媚,天气不温不火,穿一件衬衫即够,沿路走去,观光,认识民情,其乐融融,只可惜身边没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
但是,大文惆怅地想,世事并非十全十美。
他可以猜到司徒与端木医生走到地球另一边顿足。
“这孩子!”过了十分钟,又再说:“这孩子。”
张医生也十分遗憾,“只要他快乐。”
“少壮不努力,老大努伤悲。”
张医生微笑,“这些成语,都是真的吗。”
司徒悻悻,“大文就是你姑息成那样。”
“他不愿意,也没办法。”
端木问:“钱够用吗?”
“在欧美,年轻人盛行打工赚零用。”
“我愿意供他学费及生活费用,要是他肯在————”
张医生按住端木的手。
端木医生颓然禁声。
大文经过半年才回家,他身段强壮不少,皮肤晒成金棕色,笑起来,眼角有皱纹,英语流利不少,卡其裤与背囊都用得残旧穿洞,像煞某种流行时装。
他回家先睡个够,然后打扮整齐去探访张医生。
张医生见到他也顾不得了,与他紧紧拥抱,泪盈于睫。
“大文,你还好吗?”
“托赖,好极了,你们呢?”
“比起你我们生活忙碌紧张,幸亏最近好几个病人都理想康复。”
“这半年我很自由,分别在超级市场、葡萄园、鞋店、快餐店做过工,赚最低时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毫无压力。”
张医生看着大文粗糙双手,“你高兴就好。”
“你们一定对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