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想起方才听到了一人离开的脚步声,四下张望仍没发现出手之人,便不打算再寻。
两人似乎心有默契,他们同时回头,霎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对方漆黑的眼眸落入眼中,他们都有些片刻的怔愣,程十鸢只觉手上力道变重,低头一看,才发现箫沉舟早已放开她的肩膀,牵住了她的手,两人十指交叉,关系仿佛十分密切。
程十鸢如临大敌似的想要甩开箫沉舟的手,箫沉舟明显也是才发现自己手中动作,他脸色一变,立刻放开程十鸢的手。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同松开交握的手,就这样,他们各自往后退开几步,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揭过。
可当真的松开了,箫沉舟脸色却更为沉重了。
程十鸢刚一抬眼,便瞧见了波光鳞寻的水面,想着经过方才一遭头发该乱了,便打算就着溪水简单收拾收拾,好歹待会儿是要去县衙,她总不能顶着一个鸡窝头舌战群儒。
她踩着砂砾往溪边走,箫沉舟不明所以,便亦步亦趋跟了上来。
程十鸢刚一停住脚步,清澈见底的溪水便将她的容颜照出了个七八分,只是她发现身后跟了个人,是以还未来得及瞧上一眼,便立即转过身去。
萧沉舟的墨发高高束起,用一玉冠加固,经此一事,自没有分毫散乱,仍一丝不苟地盘在一处。
瞧见是那眼熟的青衣少年,她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往水里看。
可令程十鸢没想到的,水中倒映的面容她却异常熟悉,程十鸢以为自己眼花了便将双眼紧闭,可等她睁开眼时,水中女子的相貌却没有半分变化。
少女面色白皙,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明亮又清澈,一根玉簪将半数黑发挽起,两缕碎发自然地垂到耳边,利落的同时又透着几分英气,一身红色交领襦裙,腰间系着一根月白色丝带,明眸皓齿,朱唇黛眉,是个十分大气的长相。
程十鸢神情一滞,愣在原地。
这不是。。。。。。她自己吗?
她缓缓伸出右手触摸脸颊,心中惊诧不已,原以为名字一样已是巧妙,没想到就连面貌身形也几乎一模一样。
她上下打量水中人,想要找出两人的不同来,可事情却不如人愿,原主同她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箫沉舟就站在程十鸢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少女的眼眸由震惊逐渐变为怔愣,不知过了多久,程十鸢才终于回过神。
“走吧。”她的语气没有先前那样中气十足,隐约透着几分余悸,“别误了时辰。”
行至半路,程十鸢忽然想起什么来,是以停住脚步背对着他道:“对了,方才多谢你了。”
箫沉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常年沉寂如水的眼眸竟起了一丝波澜,“无碍。”
马车没有受到损坏,小臂粗细的树枝断开后落在了先前马车经过的地方,箫沉舟去牵马,程十鸢不发一言地上了马车,箫沉舟眉心蹙了蹙,欲言又止。
“姑娘去县衙可是有事要办?”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稳稳停在街道上一个无人的角落,箫沉舟利落地往平整的石板路上轻轻一跳,他静立马车右侧,这才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发现马车停下,程十鸢便起身掀开车帘,用来踮脚的小凳子她也没用,就这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红色衣袍迎风直下,袍角掀起涟漪,很快又恢复原样,只见程十鸢拍了拍手掌,满意地点了点头,箫沉舟神色微微一顿,好似对眼前人生出了几分探究。
明明是个大家闺秀的打扮,行为却如此跳脱,让人摸不着头脑,猜不到结局。
可她做起这些事,却不会让人觉得出格,只会令人心生好奇,意欲靠近。
待站稳身子,程十鸢才侧首望向他。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是而已。”她的眼神清澈透明,毫无杂念,仿佛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程十鸢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她本就是拿了苏大娘的银子来替人家办事,可在箫沉舟眼里,这话俨然成了另一个意思。
撒谎也不知道掩着些。
是知道瞒不住,所以特意提前向他道明?
箫沉舟盯着她许久,想从程十鸢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路上发生之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若说前面是巧合,似乎也说得过去,但那支箭矢又是谁的手笔?
程十鸢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竟不知他的名姓?
不是京城来的么?箫沉舟狐疑地看着她,“叫我沉舟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