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你当傀。”闻时的嗓音湮没在风声的长啸里。
可其实他并没有走远。
夏樵看见他的背影笔直孤拔,穿过缝隙转头看过来,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多久:“你也说了,你喊我哥。”
所有裂缝在那一刻彻底弥合,山巅而来的凛冽风声戛然而止。
笼门关闭,夏樵手里一轻,倾注的力道无处可去。他在惯性作用下踉跄了好几步,再抬头时,四周只剩下最薄的雾。
他茫茫然站着,再听不见山音。
***
笼外还未到早秋,笼里却已经是隆冬了。
风比之前缝隙里透出去的还要猛烈,吹刮起地上松散堆积的雪,打着旋儿扑过来。
闻时就在雪里迷了眼。
从踏进笼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体内的灵相碎片在震动,和呜呜咽咽的风声相融成片。
或许是灵相牵动的缘故,又或许是这里寒气太重了,他垂着的左手手指连着心脏一阵抽痛。
闻时偏开脸避让着风雪,拇指捏着骨关节,从食指捏到无名指,发出咔咔轻响。又过了很久,那种僵硬的痛感才慢慢缓解。
风雪太盛,四面皆是苍白。
他抬脚却不知往哪里走,最后凭借直觉迈了步。
……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冰寒彻骨是什么感觉了。
但这里真的很冷。
不只是冷,这里的雪原一望八百里,寂静无声。除了他,仿佛整个世间再没有其他人。
他身上是冷的,骨头缝里是疼的,灵相撞着空荡荡的躯壳。以至于生出了一种错觉——他好像从始至终都被困在这里……
长途跋涉,从未有尽头。
他有点忘了自己从哪里来了。
不记得闷头走了多久,也许三天,也许三年……闻时忽然听到了扑簌簌的轻响,像积雪从高枝抖落。
他怔然抬眼,看到了绵延向上的松林。
那是他曾经很熟悉的地方,是松云山的西坡。
他其实不该意外的,甚至应该早有预料会在这里看到松云山。但当他走到山顶,穿过树影看到那两间屋子的时候,依然长久地怔在原地。
可能是之前在雪里走了太远吧……
所以这一瞬间,他才会恍然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家。
山上和山下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来时白雪皑皑,山顶却是个晴夜。
天上弯月高悬,繁星万点。
他不知道这是何年何月,几时几分,只看到前面苍松的枝桠上倚坐着一个人。
那人长发束得一丝不苟,曲着一条腿,蓝色的绑腰几乎不见褶皱,白衣长长的下摆就顺着树枝垂落下来。他手指间缠绕着白色傀线,目光落在弯月上,不言不语。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闻时愣了良久,忽然意识到……那是他自己。
这其实是一幅极为怪异的场景——自己看着另一个自己。
可当闻时看见树上那道身影的时候,躯壳里的灵相碎片跟着震荡起来。他忽然有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