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刚刚闯进囹圄,又好像正坐在苍松枝桠间,望着那道长钩似的弯月。
……
左手手指又猝然跳痛起来,连着心脏。闻时被疼痛扎得弓了一下身,掐着最难受的那个指关节,闭上了眼睛。
他在慢慢缓解的痛意中,听见不远处的门扉“吱呀”响了一声,沙沙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由远及近,在身边停下。
闻时的呼吸也跟着停了。
过了片刻,他听见一道温沉嗓音说:“一夜不睡,熬的哪门子鹰?”
闻时骤然睁开眼,连手指牵连心脏的痛也忘了。
他看见自己腰间束着蓝色绑带,白色长衣垂坠下去。脑后是古松粗壮的枝干,眼前是弯月。他茫然转头,看见那个披着红色罩袍的人,正提着风灯,站在树下望着他。
尘不到……
闻时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能出声。
喉咙里一片干涩,就好像他很久没沾过水了。只要一开口,字句就会哽在那里。
“怎么只盯人不说话。”尘不到眸子里映着风灯的光,“是做梦魇到了,还是不熬大鹏改熬我了?”
他说着,抬起风灯照了左右。
下一瞬,鹰一般大的鸟从更高处的树上滑翔下来,绕着他盘旋了一圈,最终停歇在闻时的肩膀上。
闻时在金翅大鹏收翅带起的风里轻眨了一下眼,这才开口道:“没有。”
他嗓音哑极了,但因为答句太短,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出来。
“又是问三句答半句。我当初不该给你金翅大鹏,该给个八哥,还能教你学学舌。”尘不到半真不假地笑斥了一句。
闻时喉结动了一下,嗓子终于不再干涩到说不出话。
他胡乱补了一句:“没有魇到。”
“那就去睡觉。”尘不到朝身后的屋子偏了一下脸,冲闻时伸出手。
闻时垂眸看着他的手,许久之后才伸手抓住,从松枝上落下来。
可能是因为闻时自己的手僵硬如冰,便显得握着他的手掌温暖得出奇,就连手指上的尖锐疼痛都缓解了大半。
尘不到原本只是借一把力,人落了地,便松开了手。
包裹着的暖意瞬间撤离,闻时的手又是一冷。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捏了一下最疼的手指,那处关节都僵硬得泛着青。
或许是那一瞬间的僵硬像某种下意识的挽留,又或者是因为他的手真的太冷了。过了片刻,那片温暖又重新握住了他。
那人没回头,带着他朝屋子那边走:“怎么这么冷。总逗你说雪堆的,还当真了么。”
闻时看着对方高高的侧影,里衣雪白,红袍披罩在肩上,还是那副风雨不侵的模样。他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了。
……
他好像本就应该在这里。
“尘不到。”他开口叫了那人一声。
对方没有立刻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沉沉“嗯”了一声,转眸看向他:“叫我做什么?”
闻时沉默片刻道:“没什么。”
只是明明每天都能看见你,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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