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男人转身将瓶瓶罐罐放回箱子的时候,少年的声音低低地传来:“等等。”
男人扭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易元起身走到男人身侧,拿走了他手上的药:“您坐,我给您上药。”
男人神色一滞,有些语无伦次:“不用不用,这些东西金贵,我一个粗人,不需要不需要,不要浪费。”说罢想要拿回易元手里的东西,却被后者一个闪身躲去。
“伤口必须要清创处理,一旦感染后果很严重。”说罢,也不等驼背男人反应就抓着他的手处理起来。没有生理盐水和过氧化氢,他只能暂时用酒精替代,幸好度数正好,不需要额外稀释。
“疼的话给我说,我慢点。”易元轻声说道。
等了好一阵,才听到一声浅浅的:“好。”
处理完毕,易元还没来得及物归原位,生锈的铁门就传来震天的敲门声,连带着门上的锈屑也在激烈地震荡。
易元抢在驼背男人前开了门,却迎面被甩来一张泛黄的皱皱巴巴的纸,待他拿下时,门外早已不见了人影。
“这是什么?”昏黄的光洒在少年柔软的发梢,易元阖上门,边走着边读着上面的文字,“明天早上九点,浮尼斗场,激活仪式。”
“砰~”酒精瓶被打碎在地,易元抬眸望去,只见驼背男人双目圆睁,呆呆地凝望着他,走近才看到,两行浊泪,不知何时已经淌过了他满是胡渣的下巴。
“爸?”易元不知怎么竟喊出了声,下一秒他的怀里就多了一个矮小的身影,易元愣了片刻,抬手环了上去,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位父亲也可以如此消瘦和脆弱。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驼背男人颤抖的咽呜传进他的耳朵,易元有些不知所措。
“您怎么了?”他还是没改掉使用“您”的习惯。
“怎么这么快啊?你怎么就十八了!我们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孩子啊,你可不能再出事了!”男人的哭腔是如此无助,尽管易元知道男人嘴里的孩子其实是另一个人,但他的眼里依旧忍不住蓄起了泪。
男人很快从他怀中脱离,带着些出糗的不自然,但很快他就调整了情绪,扭头在屋里寻找什么。
“爸,你在找什么?”易元跟在他身侧,生怕他不小心摔一跤,他的身子骨,应该连这样的伤害都经不起。
“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你会死的,我收拾些必需的东西,等会天一黑就走,走得远远的,不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男人沙哑的声音发着颤,易元知道有些事他必须得说了。
“爸,我想跟你说个事。”
“说。”男人没转头看他,依旧自顾自地翻找着。
“我其实。。。。。。失忆了。”
男人停止了动作,终于抬起头来,嘴一张一合,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了句:“难怪。”
“对不起,瞒着你,因为我实在是。。。。。。也很慌张。”易元不愿意骗这个善良的人,但至少在他真正的儿子出现之前,他得照顾好他,他实在承受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
“傻孩子,慌张什么?出了什么事情都别担心,有爸爸在,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易元想回答什么,却发现有一股情感哽咽在喉间,阻滞了他所有的语言。许是他这句话他等了太久,所以即使它并不真正属于他,他也想抱抱眼前这个人,就像他一直想要的,给他父亲的拥抱。
他还没伸出手。
驼背男人就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放心,有爸爸在。”
眼泪终于落下,滚烫地淌过他的脸颊,正如这位素昧蒙面的父亲,热烈而深刻的爱。
他不能因为自己让他颠沛流离。
“爸,我不太记得了,你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逃吗?”
驼背男人安静地看着他。
易元有些发慌,他怕被发现。
岂料男人只是抬手为他拭去了泪水。
“没关系,不记得了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