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大口吃面,“表姨午后还得去趟牙行,听说有从京城转来的罪臣奴仆,瞧着是不错的,章知府的夫人正打算添进一些懂规矩的家奴,这是金记大牙行特意为章夫人买来的。”
柳奶娘惊道:“万财的意思……要我抢章夫人的人?”
石头道:“章知府的长女到了出阁的年纪,我瞧着是给章大小姐预备的陪房家奴。这回的不同,听说原是早前敬妃娘娘的娘家获罪,由刑部、户部转卖的奴婢,是一家几口尽被转至江南的。”
绣桃见柳奶娘上了楼,也静默地听着楼上人说话。
柳奶娘静待云罗表态。
云罗道:“柳奶娘早些过去,你们两先商量买下,依旧以哥哥的名义买下。”她转身捧了锦盒,看着里面的银票,总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给石头,石头是个堂堂男子汉,许心里甚不舒服,倒不如只留下二三百两银票,其余的一并给他使用。
拿定主意,云罗留了绑有红线的,其他的一并拿起,“哥哥,这是我手头余下的二千六百两银票,你全都拿去,或置店铺、或买人,你和柳奶娘商量着办。”
柳奶娘面露诧色,这么多银票都要交给他。
石头在迟疑中,看到的是云罗坚定的眼神,她伸着手,拿着一叠银票,而最上面的竟是一张千两的银票,这是信任,这是交托一切的依靠。
从来没有人如此信任过他,石头伸出手来。
柳奶娘想要阻止“小姐”,“且让万财练练手,待有了经验再多置店铺也不迟。”
而她笑容浅浅,“我相信哥哥。这几日下来,奶娘也信他不是么?”
这可是二千六百两银子,柳奶娘粗略算了一下,只怕云罗手里剩的钱已经不多了,这往后还得过日子呢。
柳奶娘道:“我陪你一起去牙行,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再挑买几个下人,若商定不下,再回禀了小姐拿主意。”不知从何时起,柳奶娘再没拿云罗当小孩子,在她眼里,没有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想到自己做生意,会想到依靠自己的双手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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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云罗与绣桃、杏子正用午饭,柳奶娘气呼呼地进入东阁内室。
绣桃立即起身,关切地道:“柳奶娘回来得正好,洗手用饭吧。”自一边的半人高小柜里取了汝窖花瓷碗,又摆了一双筷子,添了一碗饭。
柳奶娘坐在一侧,吐着粗气,“万财快把人气死了,我要买一家四口的,一对夫妻带了双儿女,瞧着也是身强力壮的。可他倒好,非得买个柔弱的老秀才带两个孙女的,依我看呀,他定是瞧上人家漂亮可人的大孙女了。那姑娘倒也生得水灵娇俏,十五六岁的年纪,只说愿与她爷爷、妹子一处,偏老秀才又似个哑巴,大半晌一句话也不说。绣桃,你且说说,买上这么三个人来,可不是吃闲饭的么。老秀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摆着谱儿,到底是官奴,他摆样子给谁看?”
她似倒豆子一般,原不想吃的,可这会儿看到饭菜,深吸一口气,还真有些饿了。“一家四口的,瞧着那对夫妇,也是能干的,女儿有十一二岁,小子大些,正好添到我们这儿来,可以服侍小姐。”
妇人擅长厨艺,正好做了厨娘;男人会些拳脚工夫,可以做护院;小子便做东阁的跑腿小厮;那闺女便做东阁的粗使丫头,这是多好的事,一家子来,为了全家平稳,自会安心服侍云罗。
云罗暗想:石头将她的话听进去。他也是个聪敏的,定是这老秀才身上有可取之处,否则不会平白拿定主意非买他们祖孙三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