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付完钱以后,径直离开,拐进楼梯下楼走了。排在我前面的小孩子还在叽叽喳喳,惹人心烦,我焦急地等待,好不容易等到付完钱,我急急往楼下跑。还好,他走路不算快,步子迈得挺悠闲,我气喘吁吁地走在他后面,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像个跟踪狂一样,一路跟着他,直到他走出巷子,坐进街对面的车子开车离开……
后来每一次想起当时的自己,我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二十四岁的酒媚从来没做过这种疯狂的事情。
酒舒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借口自己有急事,独自回了家。我看着随手搁在茶几上的那本书,脑袋里全是那道安静、温和的身影,抱着头低叫一声:&rdo;酒媚,你真是疯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对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动了心。&rdo;
那一晚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大脑越来越清醒,随后我索性放弃强迫自己睡觉的念头,起身来到客厅,一口喝完一整瓶冰冻矿泉水后,拿起那本书开始阅读。
书的名字很有趣‐‐《我的名字叫红》,哈,多么神奇的巧合,我忍不住地笑,红色一直是我喜欢的颜色,于是我越来越觉得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所谓的缘分,脑子里不停上演着偶像剧里那些粉色桥段……
之后的日子里,只要没事,每到周日下午,我都会去那家书店&ldo;守株待兔&rdo;,很多时候我待上一整个下午,也见不到他,但有几次我很幸运地与他&ldo;偶遇&rdo;,他从来没看见过我,我总是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他,然后在他走出书店时,悄悄跟在他身后,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那段日子里,我很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一种我每时每刻都对生活充满感激的快乐。自从和大学时的男朋友分手以后,我开始惧怕和躲避爱情,能再次体会这种只有学生时代才会有的心动感觉,让我觉得我还是鲜活的。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我喜欢上了书页散发出的长长的岁月味道,也开始能一鼓作气地读完一本书,并且渐渐爱上那种融入别人的故事中的感觉。
我一直没有向他表白,也没有试图和他说过话。每当我想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怯弱又逼回我的脚步。我满足于那少得可怜的遇见,也习惯了跟在他身后,独自陪他走一段路的幸福感觉。我害怕一旦我真的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个女孩喜欢他,他会抱歉地对我说(也许还会很温柔地对我笑,尽管他只是不想无礼地对待一个倾心于他的女子):&rdo;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rdo;,或者&ldo;很抱歉,我已经结婚了。&rdo;
无论哪一种情况,我都不想面对,或者说我害怕面对。
我就这样默默关注了他一年多,而他一直也没有注意到我这个&ldo;偷窥狂&rdo;和&ldo;跟踪狂&rdo;。最后一次在书店见到他的时候,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下一次,我再遇到他,不管是在书店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我一定会勇敢地走到他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他,对他一见钟情。
☆、3-6
我确实再见到了他,可是却是在商量他和酒舒婚礼的饭桌上。多么戏剧性的一幕啊,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们正在一起出演一部家庭伦理剧……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一年多的时间里,竟发生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那个和酒舒感情甜蜜的男朋友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我喜欢的人,而我对此却一无所知?我终于如愿知道他的名字‐‐郁临深,很好听,可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我喜欢他,喜欢了很久。
那段日子是我自大学和男友分手以来,过得最消沉的一段时间,我再次尝到&ldo;情伤&rdo;的滋味,可这一次,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连个安慰我的人都没有。
婚礼前,酒舒请我做她的伴娘,我是可以找个托辞拒绝的,但我没有,因为我想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他们越幸福,我越能让自己死心。
婚礼定在四月,在本市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举行。酒舒穿着雪白的婚纱,宛如仙女,她安静地笑着,我毫不怀疑,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郁临深,姐姐的新郎,他穿着一身宝蓝色西服,皮鞋擦得蹭亮,仿佛一个英俊的王子,他像我每次见到他时那样,面容沉稳淡定,微笑地看着她的新娘缓缓走向他。
他们说&ldo;我愿意&rdo;,给彼此戴上戒指,郁临深掀起姐姐的白色头纱,亲吻她的额头,宾客们热烈鼓掌,不满足他们这样蜻蜓点水的碰触,在台下哄笑着叫新郎给新娘来一个法式深吻。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吻上,我的眼睛模糊了,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酒席上,我帮姐姐挡了很多杯酒,来者不拒,我的&ldo;豪迈&rdo;架势引来郁临深惊讶的目光,我笑地很开怀,一直弯着嘴角、弯着眼睛。最后在婚礼前夸下海口,说自己千杯不醉的伴郎都倒下了,我却反常地没有一点醉意,大家都以为我酒量很好,都以为我因为姐姐嫁出去,所以太高兴了。他们想的没错,我当然高兴。
婚礼结束后,穿着磨破脚后跟的高跟鞋,我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脚步稳定地在街上晃荡。我走进一间看不到名字的的酒吧,里面有一个长得好看的男酒保,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服务员。我又点了几杯酒,还是喝不醉,最后那个男酒保,也就是酒吧的老板,告诉我不能再喝下去了,叫我早点回家,我说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他还大发慈悲,开车送我回家。我想我其实只是看着清醒而已,否则我怎么会坐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呢?
我踩着高跟鞋,回到只有我一个人的小屋。我想放声大哭,努力了很久,眼睛还是干干的,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我在房间来回踱步,木质地板上响起一连串沉闷的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楼下的住户打开窗户向我大声抱怨,我不想理他们,我连自己都不想理,哪会想去理别人呢?
蓦地,我瞥到床头柜上那本曾经带给我美丽幻想的书,心情忽然像被打了麻药似的平静下来。我甩掉脚上的鞋子,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纸盒,把书扔进去,然后把纸盒丢进杂物间,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让那段日子安静地待在旧时记忆中,任它自生自灭吧。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化了一个比平时还要细致的妆,遮住脸上的疲惫和黯然,带着满足的笑容和同事一起出门感受大自然和生命的美好……
我一次次告诉自己适可而止,千万不能再喜欢他,绝对不能。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某一天,我真地能放下这段荒谬的暗恋,但每次我以为我不再对郁临深怀着非分之想的时候,那种心痛的感觉又会刺入我的心脏。
磨人的是,姐姐时不时叫我去她家玩,我努力找各种理由塘塞过去,实在推不掉,进门以后,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我害怕听到郁临深喊我&ldo;酒媚&rdo;,虽然他只是出于礼貌跟我打招呼,但听在我耳里,无异于一场精神折磨。我从记事以来,从来都讨厌别人喊我的全名,可他不一样,每次听到他说&ldo;酒媚&rdo;两个字,我都能感觉到他真的只是在指&ldo;酒媚&rdo;,而不是&ldo;九妹&rdo;。他对我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