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隔几年,我也‘死’过一回了。况且只是一介女子,既已臣服天子,杀我干嘛呢?”
“所以,只要我不为爹爹翻案,听话一些,顺从一些,证明圣上还是对的。他反而会觉得有所亏欠,那我就死不了。”
第二个稻草小人也迅速编了好,杨烟把两个小人并排放在一块儿,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
像父亲牵着孩子的手。
她才抬起头来,眼眶里却涌出了眼泪,委屈着说:“阿艮,爹爹的案子翻不了了。”
“圣上正值壮年,不可能逼他承认自己有错。否则,吴雍案中无数案子都得翻,就会没完没了。那本就是一笔政治账。”
“爹爹当年想来什么都想了明白,才会那样做吧——迁走百姓、承受恶名、战死孤城。”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不是吗?”杨烟端正坐好,抱住了双膝,“只要我记着就好了。”
她的悲伤却真实地感染到身侧之人,刘子恨抬手拨了拨她眼前掉落的一缕头发,轻挂到耳后。
一腔话涌在胸口,却不敢对她说。
明明是他先欠了她们的因果,一辈子都还不上了。
“阿艮,你不是我的‘影子’,对吗?”
她抬起头,目光是刚被洗过的澄澈,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
刘子恨张了张嘴,声带却僵住,只能沉默下去。
空气似静滞了片刻。
油灯里灯花“噼啪”炸了一声,计时稻草棒上刻度又落下一格。
杨烟笑了笑:“不想说就算了。阿艮,你走吧。”
刘子恨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才说:“我能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但我现在就愿意待在这儿。”
杨烟低声接过了话。
“我在这儿,此事就还能转圜,我若逃走,圣上定会起疑心,有人助我。到时候才是把舅舅一家置于火上炙烤,连吴王也不能幸免,那就真成了毫无回转余地的大事。”
刘子恨身体顿住。
“即便圣上不赦免我,若只死我一个,能保全许多人,我也可以不要这条烂命的。”
她瞧了瞧地上的两个稻草人,补充。
她的父亲,不也是如此么?到底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杨烟最后想起件事,站起身来慢慢摘下了脖上挂的玉璧。
它是圆满的,一个环扣住一块玉,还是莹白温润,一如往昔。
“你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啊?我等了那么久你都不来。如今,我不能不管不顾地跟你离开了。”
她拉住男人的手,将玉璧塞到他手里:“它陪伴了我很久,很久,嗯,我很喜欢,也很宝贝。但我有我要等的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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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恨转过身来,见她手腕上同样色泽的玉镯在油灯下泛了微光。
他将玉璧慢慢收进手心,然后退出、锁门,瞬间离开消失,像不曾来过一样。
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囡囡,十八岁生辰快乐。”
又是一年三月二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