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童男女后面,紧随着四名黑衣大汉,个个浓眉大眼,挺胸凸肚,高抬一乘无遮轿,上面斜躺着个中年书生,细皮白肉,文弱已极,真是不伦不类,吕良辕天真得差点笑出了声。
轿后又转出六人,前行两个六旬上下老头,后面并排跟出的竟是关外四子神。吕良辕一见,心想:“这莫不是乌金帮帮主天翼飞鹏乌云成,瞧那文质彬彬的模样,真使人难以相信,会是雄据大江南北的乌金帮帮主。”
八童男女此刻音响已停,分两边一字排开,四名大汉来到离彭、吕二人七八丈远近,始将轿放地。
轿中书生,似才从梦中醒转,深深地伸了个懒腰,慢慢地跨出轿来,那缓慢地劲儿,能使心急的人窒息,就这份形态,又哪像个武林高强、威震一方的乌金帮帮主呢?
书生一见彭、吕二人,似也微微惊诧,朝二人赶行几步,说赶可不对,他可是脚迈方步,一摆三摇的过来,抱手一礼道:“二位想必就是彭、吕二位少侠吧?乌云成这厢有礼!”语音柔缓,姿态安详。彭中轩自关外四子神现身,即已料到是乌金帮帮主。从那隐隐安详的行态中,也知他武功必有超人之处,心头虽无畏惧,却也略作戒备。见他以礼相见,忙也拱手道:“彭中轩山外野民,微末之技,怎敢当少侠之称,恕在下等眼拙,尊台莫不是威震中原的鸟金帮帮主吧?”
书生哈哈一笑道:“小小乌金帮怎敢夸名震中原,倒是少侠数日来,所显绝世神功,已是傲视武林。但乌某今日现身于此,实有三点小小要求,不知少侠是否肯赏这个脸?”
彭中轩道:“帮主无需这般客气,有话但说无妨。”
乌云成又是一声哈哈道:“少侠诚属爽快之人,乌某也不再虚套,请问少侠,日前本帮外三坛坛主,索命无常刁和,曾冒犯少侠,但数日未见来会,少侠是否得知其……”
说至此,语音略停,彭中轩忙接道:“那日于一林中,为救吕友,曾遇贵帮一人,自称系命无常,因其不知进退,以致身受重伤逃去,但是还不至于死,想必觅地养伤了吧!”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莫不惊奇万分,尤以乌金帮帮主乌云成更甚。索命无常刁和,虽为外三坛坛主,但武功之高,在帮内除帮主夫妇外,也是数一数二人物,不想意被面前少年击成重伤。早先据帮众归言少年了得,尚自不信,关外四子神受屈回禀,始略现惊异,但索命无常刁和却较四子神武功为高,今日见少侠后,口中虽一再蒙难,心里却一万个不能相信,索命无常会遭遇凶险,如今经少侠亲口证明,心头怎不惊奇万分呢?
随说道:“谢少侠赐告,索命无常技不如人,有何话说;第二点,据帮众护法、关外四子神回禀,东海金莲血剑,已为少侠得到,能否请抽出一观,让乌某也见识见识。”
吕良辕在一旁听他说只是要看看,便毫不考虑地将金莲血剑抽出。只见一道红光,刺目耀眼,剑首二寸许血芒,伸缩吞吐,果然是口罕世宝剑。吕良辕只亮了亮忙又将剑收回鞘里去。
乌云成此刻脸色已不如前般稳定,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面上又恢复了原有的微笑,虽只这么一瞬,也瞒不过彭中轩的神目。
乌云成又道了谢,说道:“第三点,仍然是金莲血剑。照理,金莲血剑即为少侠所得,当属少侠所有,但金莲血剑百年前,却是乌金帮建帮时镇帮之宝,因故遗失,本帮前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均未能探到金莲血创的下落,不想金莲血创却于此时此地再度出现问世,故乌某得消息后,即倾全力东来,并曾宣誓,不惜任何牺牲必欲得之始归。现既为少侠所得,想必少侠于寻剑时,亦必费尽一番劳力苦心。乌某并非不明世故之人,不欲占人便宜,想以另一宝物与少侠交换,此物亦为罕世之宝,名为“毒龙珠’,此珠为万毒至宝,任何天下巨毒,只需此殊一沾,或浸水服下,立即可解,不知少侠能否成全乌某的一番苦心?”
此一番话,说得顺理成章,头头是道,任你彭中轩再精明,站在这正义的立场,也无法强词夺理、硬占别人百年前建帮镇帮之宝。但是金莲血剑现已送给辕妹,而非本身所有。正在万分为难之际,吕良辕却已抢先开了口,道:“金莲血剑,彭哥哥已送了给我,要我送你们,却也不难。但口说无凭;你们可有什么证据,证实金莲血剑系贵帮百
年前建帮镇帮之物?如有凭证,金莲血剑无需什么交换,原剑归还,若无凭证,要想得剑,却是万难。”
乌金帮帮主乌云成,今年只四十岁,不但武功了得,更精心计。向以
毒辣鬼计多端见称。据关外四子神返报,得剑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武功却超然绝世,乌云成虽不十分相信,却也起了疑心:其中一少年必为世外高人子弟,凡属此种高人子弟,必具侠肝义胆。以年岁计,当系初出茅庐小伙子,只需以礼相待,激之以侠义之心,定会乖乖地将金莲血剑奉上,现果如其然。彭、吕二人已为所动,忘却了前怨,疏忽了后果。
要凭证,这哪又难得了他,这件事本就是虚空谎造,但乌云成即工心计,当也会想及此点,凭证早已备受。
只见他万分慎重的,从怀中取出一黄缎锦囊,颜色已变成烟色,装模做样的顶灯跪拜后,才交付一小童递过。
彭、吕二人见锦囊内果真是一遗示,内述金莲血剑为乌金帮建帮镇帮之宝,遗嘱门下弟子,务必设法追觅,代代相传,不准有违。
吕良辕说不欲货人镇帮之物,而帮主又如此恳切,但对金莲血剑,却又爱恋非常,心头也就十分作难。
将锦囊看完后,彭中轩心知辕妹难会爱剑,遂轻轻在她耳边说:“辕妹,别烦恼,我把玉龙到送给你就是了。”
突然,林边怒嚎声起,惨呼连连,乌金帮帮主左手一扬,身后两老者,已自纵身上树,身形在树梢尚未站定,又复暴身退下,落地后同时踉跄了三四步,始拿桩稳住,似被人用掌风逼下般的。
接着一声阴声干笑,从树梢飘声落下一个形体清瘦矮小、白发飘飘,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婆婆,看那落地身形,轻灵飘忽,点尖不惊,即知是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老婆婆落地后,两眼一视当场,干笑之声又起,但此刻却又不同,丝丝干笑连绵不断,由缓而疾,从低而高,声慑云空,阴惨惊人。
只一会工夫,乌金帮帮众八童子,已是浑身战栗,脸色青白,周身抖个不停;关外四子神及二老者,也已自跌坐当地,行功相抵,仍然满头热汗淋淋。
乌金帮帮主乌云成,虽未坐地行功。亦正潜提内家直气,运足功力相抵。
场中只彭中轩一人,只觉笑声阴冷骇人,别无异状。蓦觉身旁辕妹有异,掉头一瞥,可不是,浑身抖栗,面色惨白,赶忙将辕妹玉手握住,运功助抗。
说也奇怪,吕良辕一经轩哥哥借功相助,惨白的脸上立现红晕,身子也不再抖了。
彭中轩神目一瞬,见场中如此情景。而老婆婆的阴笑,似未尽多,立即激起一片侠心。提足丹田真气,一声幽幽清啸,啸声优美和静,立将老婆婆子笑声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