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拨丝抽茧,顺着鸾歌提点的思路而下,赵亦直觉有四个字呼之欲出。
不管是从能力、动机、还是如今的种种形势而言,都太过合适。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们有辩驳的机会,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可以说,一旦带上谋刺公侯之子的罪名,那他们就再也摘不掉了……
“没错,正是如今闹得整个西山人心惶惶的西山流寇。”
皓齿明眸,将所有的层层屏障揭开,点出最后的谜底。
赵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说仍有不甘,但却道出了一句心里话:“虽说此事与流寇无关,但是他们在西山百年,时不时下山扰民,若是能借此将之根除,哪怕至少给他们一个教训,好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是好事,却也不见得是好事。”鸾歌笑了笑,赵亦到底还是有良善纯真在内,不似那些浸淫官场的老狐狸,“你想想看,当初刚来西山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西山军存在的原因的?”
不等赵亦开口,鸾歌已然敛却笑意,换上了一副认真郑重的神色,毫不避讳地与他直视:“你说过,西山流寇百年难除,所以当初用以抵御东南倭族的大军中划分出一部分来镇守西山。如果这件事情扣给了流寇,那么这一战是必不可少。可是如果真的将流寇铲除殆尽,那么周扬的存在,就已经没有了意义。如今四方暂平,最大的可能就是重新将西山军归并到东南军中,试问你是周扬,可会甘心?到头来,不仅没有讨好周扬,反倒会让他厌恶起来。
“所以我敢说,如今流寇的异动,定然有浮生在其中做了什么的原因;而华硕打着的主意,定然是借此将所有的罪名推给流寇,再有浮生出手相助,重创之以给教训,但却又不会逼到尽头,断了周扬的路。这样一来,最后不仅完成了此行陛下交托的差事,卖了周扬和你安国侯府一个人情,更可以夺得重创流寇的好名声。”
“一石三鸟,他倒是打得好算盘,居然连小爷也算计了进去。”赵亦冷哼一声。
他生平最恨别人利用他算计他,更别提这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华硕。
“所以,这个便宜不能让别人来捡——”望着赵亦,鸾歌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坚毅:“既然让你做了这么一个饵,自然不能还让你赔本欠他的情。如今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分一杯羹,而是付出了多少,便要拿回多少——或者说,更多。”
……
昨日的对话言犹在耳,让原本只想着今日照惯例,将当初在大理寺说过的那些话再次讲一遍,由着华硕自己去头疼,去漫无踪迹的查。
可是自从鸾歌说了那些话,他心中的不甘与欲望,还有一种近乎尊严的东西被激发而出。
如果华硕真的是打着这种心思,想要欺负他不知道是谁人所为,让流寇来背这个罪名,包庇了凶手却还想要让他心存感激,那如今他的算盘可就算是打错了。
戏,他可以陪着演;流寇,他也可以出力整治;但是最后的便宜,不能让华硕一个人捡了。
朝阳新生,越过东方林木梢头,投射在四方原野。
元宝随身跟在赵亦身边,无意望他那边敲了一眼,总觉得自家的主子,好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因为逆光的原因,显得棱角分明如刀削;还是因为这几日赶路,顶着夏日的太阳,肤色化作古铜的刚毅。
一路无言,很快便到了西山大营。
早就有人前来报信,而前日周扬与华硕已经亲迎过一次,这一次来的人,就变得随和多了,正是当初在西山边境接应他们的熟人,吴征。
看到赵亦身后的马车,吴征有些楞,没想到这安国侯世子竟然这般看重这女子。
在路上的时候****伴随马车跟前便不说了,后来到了西山,更是为了这女子一道住在了镇上,如今出入随性哪怕是办正事竟然也带在身边。
但是前日小比那种场合,周扬见此也没说什么,作为一个小小的统领,他自然也是不好开口闲言。
更何况,从这姑娘一手好箭术来看,到底真如安国侯世子所言,是他身边的医师,还是随身的护卫,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