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皇帝长叹了口气:“母后……西悦是朕最心爱的女儿,她不能去,而且她的旧疾多严重母后是知道的。”
卫钰莹眼里蓄上泪花,手指死死掐着掌心才能忍住不哭出来,心里对皇帝也生了怨气,为什么这么偏心呢父皇?
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往卫逐染面前堆,明明都是父皇的女儿,为什么能这么毫不犹豫地护着卫逐染不去西丹和亲,而自己会因为两座城池而推着去和亲?
太后不愿再就此事多说:“此事先罢了,那沈才人呢,冲撞了婕妤差点害了龙嗣,就这么放过去了?皇后,这是你的侄女吧。”
皇后沉默地跪着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太后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泥人样子,于是将视线放在沈怜身上。
沈怜不卑不亢道:“那日许婕妤揪着臣妾说见她行的礼不够大,对臣妾罚跪掌嘴都罚过了,太后还想要怎么罚?”
皇帝怒目圆睁,沉声斥责道:“放肆!你怎么同太后说话呢。”他的声音极具威严和气势,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卫钰莹在旁边开口道:“怕是有皇姐撑腰才如此大胆。”
沈怜面色不改,即便是跪着,脊背依旧挺直:“臣妾当时不过行了个礼,还没来得及冲撞许婕妤就被她的嬷嬷按着罚跪掌嘴,臣妾本就没错不用人撑腰也敢如此说。”
卫钰莹冷哼道:“你母亲和妹妹都那么说了,你还敢狡辩,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人,背地里惯会为非作歹。”说着还瞪了卫逐染一眼。
卫逐染心里冷笑,也不知她这话骂了谁。
沈怜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化了一点,嘲弄道:“她们的话若是作数,那沈怡明知道自己姐姐卑劣却没有阻止我进宫,是对皇家有所不满吧。”
沈怡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怕母亲伤心才不敢说的,姐姐去江南后母亲时时记挂着,接回来后也是悉心照顾,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卫逐染忽然开口道:“沈二小姐的手漂亮的紧啊,白皙如雪,细腻如丝,真真是一双纤纤玉手。”
沈怡不明白卫逐染突然夸她是何意,但女孩子被人夸漂亮还是很开心的,她不好意思地将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却听卫逐染转了个弯道:“沈才人的手貌似就没这么漂亮了。”
沈怜听懂了,伸出一双粗糙结了茧的手苦笑道:“母亲对我的时时挂心就是将我扔在沈家旁系不管不问,让他们把我扔去乡下艰难讨生。”
“在沈家关在小屋里被嬷嬷拿着戒尺教导礼仪,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就是妹妹说的悉心照顾,如今还要将卑劣无耻,野性难驯的罪名扣在我身上。”
那双手任在场的贵妇和小姐们谁看了都会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对沈怜生出怜悯和同情,连带着看柳氏和沈怡的眼神也鄙夷起来。
卫逐染对着太后道:“皇祖母和二妹妹觉得这样的母亲和姐姐说的话就能定了沈才人是个德行有亏的人吗?”
“至于许婕妤,我本想在众位大臣面前给她留点薄面,但皇祖母和二妹妹非要追根问底的话,我就直说了,许婕妤的嬷嬷那日按着沈才人掌嘴,我刚好路过,她就认定我是父皇的选侍让我同她行礼,任我如何解释都无用,还一口一个小贱人的骂我,我……我……”
她越说语调越低,整个人失了力气般往后趔趄了一下,捂着心口难受地皱眉,赶忙从衣袖里拿了药塞进嘴里才缓缓舒展了眉头。
已经无需再多说,她的话和表现已经把那日许婕妤的蛮横无理和自己的气血上头旧疾复发完美地再现了一遍。
皇帝见了知道这是心散又发作了,忙道:“沈才人,你扶公主去休息,对太后不敬罚你手抄佛经为太后和公主祈福,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
事情盖棺定论,地上跪着的沈夫人和沈怡面色苍白,尤其是沈怡,她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父亲说会让她嫁给太子,可是今日自己的名声受损,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嫁给太子,求助般看向皇帝身后的沈丘。
人群里的秦息倒是满脸幸灾乐祸,她听母亲说过,陈贵妃为了拉拢沈家,有意让为太子娶沈怡做太子妃,这下沈怡给自己亲姐姐泼脏水坏了名声,看她还怎么嫁给太子表哥。
沈丘对上沈怡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件事大不了都推给柳氏,说沈怡还小什么都不懂,总之解决的办法多的是。
陈贵妃也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断了太子和沈家的婚事,光靠卫华朗养在皇后名下是拴不牢沈家和太子的关系的,卫华朗要娶一个沈家女才能真正将沈家拉到自己的阵营。
所以太子妃之位,沈家势在必得。
猎场里搭了营帐,这几日众人都是要住在这里的,等卫逐染回了自己的帐篷立马就换了那副虚弱的样子,整个人精神抖擞地舒展筋骨:“欸你别说,装病这招还挺好用。”
沈怜落寞地笑笑:“那也得皇上疼你才好用。”
想到沈怜刚被亲生母亲和双生妹妹泼脏水,卫逐染揽过她肩膀笑道:“昭昭别管那些人了,带你去挑我的珠钗,叶翊尘那小子包管赢不了。”
沈怜眼神落在手腕上的红绳,眼里的落寞被扫空,重新换上温暖的笑意:“既然阿染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人在梳妆台前讨论哪个珠钗好看,哪个胭脂的颜色漂亮,像寻常小姐妹一样,这是从前卫逐染不曾有的。
旁人总觉得卫逐染跟个假小子一样爱刀枪棍棒就对这些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其实红妆武装她都喜欢,她也爱打扮,爱穿漂亮衣服,梳好看的发髻。
她拿的动长枪也拈的了针,她喜欢舞刀弄枪是没错,但她也喜欢刺绣女工,她能拿弓箭去狩猎,也能拿针线去绣香囊。
正当两人为了飞仙髻好看还是凌云髻好看争个高下的时候,空夏掀了帘子匆匆进来,喘着气道:“公主,三皇子碰见熊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