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琅端坐在松树下,眉眼低垂,专注地看着书卷。
谢蝉觉得他又瘦了。
上辈子,谢蝉留意过谢嘉琅的手。
很瘦,洁白,骨节分明突出,手指很长,握笔的地方茧子很显眼。
一双带着书卷气的手。
那时候谢嘉琅随侍李恒左右,与皇帝探讨朝政,为皇帝整理奏章,备皇帝顾问。
谢蝉去前殿看李恒,屏风后书写的太监、文官纷纷起立行礼。
唯有一道身影仍在低头书写,执笔的手动作流畅沉稳,宽阔肩背挺得笔直,身影岿然不动,直到小太监拉他衣袖,他才注意到凤驾,放下笔,起身行礼。
后来,谢蝉一次次从屏风缝隙间看到那双书写的手。
记忆中的手宽大而瘦,可定人生死,可左右朝政,透着一股凌厉。
眼前,小谢嘉琅的手尚是富家公子的手,洁白饱满,手指修长,温润清秀。
谢嘉琅不是今天和众人一起来的。
郑氏的娘家人来江州的那几天,郑氏很高兴,领着娘家人见老夫人,提起入国子监的侄子,一脸骄傲。
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嘀咕了一句:“可惜是侄子,不是你儿子……”
郑氏当即沉了脸面,那晚有人听见郑氏和谢大爷争吵。
第二天,谢大爷带着谢嘉琅搬到山里暂住。
谢蝉有段时日没见着谢嘉琅了。
酥叶有些不安,拉紧谢蝉的小手往后退,“九娘,我们回去吃好吃的。”
谢蝉抬头朝酥叶一笑,松开酥叶的手,慢慢往前走。
“大哥哥。”
她轻轻地唤。
小娘子娇柔细软的嗓音,甜丝丝,软绵绵,像小猫爪子轻轻地挠。
谢嘉琅抬起眼帘,眼眸黑沉。
小谢蝉糖糕一样雪白如玉、透着红润光泽的脸蛋钻入他的视线,乌黑发亮的杏眼,分明没有笑,也有两分笑意。
她似乎胖了些。
谢嘉琅低头,继续看书。
谢蝉抬手,圆圆的手指头指着落满松针的石桌石凳,轻声问:“大哥哥,我走累了,可以坐在这里歇歇吗?”
谢嘉琅没出声。
谢蝉觉得他这是答应了,走到石凳前,酥叶大着胆子上前,抱起她,让她靠着自己坐。
石桌上有茶壶茶杯,一盒点心。
酥叶怕谢蝉碰谢嘉琅的东西,坐不住,小声催促:“九娘,是不是走不动了?我背你回去。”
谢蝉捶捶自己的腿,道:“我要自己走。”
最近周氏觉得她太胖了,要她多走路。
谢蝉打了个哈欠,靠着酥叶柔软的身体,眼皮发沉。
昨晚因为要出远门,心情激动,睡得不沉,半夜被二夫人催着起身,一路上听谢宝珠发牢骚……
院墙外山间竹林松海,鸟鸣山幽,山风如潺潺流水般轻轻拂过松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