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7岁那年,爷爷生病去世了。没多久,他俩就离婚了,没有跟我商量过一句,就连我被判给谁,也没有知会我一声。我从小就比较喜欢爸爸,因为他偶尔还会关心我,但是妈妈一直强迫我做不喜欢做的事。从她那里我感受不到爱,我感觉她从来都不喜欢我。所以我想,他们要离婚,我肯定跟爸爸走,结果我发现,爸爸根本就没考虑过我。”说到这,她笑了声,“虽然妈妈也并不想要我,也不关心我究竟想跟谁,就挺搞笑的。他俩既然都不想要我,当初干嘛要生下我啊?堕了不就得了。”
说完这些,她沉默了好长时间,陆生尘揉她肩膀的手稍稍用了点儿力。
“当时我跟你说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你还记得吧?我父母在我17岁的时候离婚,但是那个弟弟才比我小一岁不到,你说可不可笑?”
“上次段志锋约我见面,跟我解释他的名字,澄澈、明朗,我就想说,他父母做的这种事,他还能澄澈明朗吗?”
段凌波苦笑了声,指甲深深地抠着掌心:“其实这件事本可以一直瞒着我的,直到他们离婚,我妈都没告诉过我原因。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工作忙,还是觉得丢人才不告诉我的。偏偏这个段澄明,不时地就要给我发条消息,嘘寒问暖的,提醒我我父母的感情有多不堪。”
陆生尘一直没有吱声,直到这时,他才像是忍不住般,爆了一句粗口:“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见到他就该揍他一顿的。”
段凌波无奈地摇摇头。
“他之后有再找过你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把他们都拉黑了。”
“那你爸今天来找你是什么意思?”陆生尘不解。
“谁知道呢?可能年纪大了,就想要努力维系亲情了吧,可是我早就不需要了。”
她在最需要的时候,他消失无踪,留她一人面对母亲私下戳肺管子的话。不需要的时候,却拼了命地给她送过来。
可是对她来说,迟到的亲情就像丢入垃圾桶的水果,就只是一堆垃圾而已。
“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放下了吗?”陆生尘问她。
段凌波摇摇头,她不知道。
十七岁想不明白的事,二十岁也想不明白。
十七岁受过伤、觉得疼,二十岁想起来也还是会感到疼。时间并不会改变什么,也并不会带走什么。
其实她有一阵特别迷茫,常常放学也不回家,一个人在学校的角落坐着。
看着操场上的人来来去去,好像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穿着一样的校服,戴着一样的校徽。可是明明那么不同。
你看吧,他们在笑,可你呢?你为什么笑不出来?
17岁的同学们快乐恣意,而17岁的段凌波却被困在某个笼子里,怎么都出不来。所有痛苦的根源,都不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是具体的,深刻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在明怀只要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就好了,不用想其他的事,可她不行。
段凌波的脑子胡乱地想着,手指绞在一起,仿佛感受不到痛意。她的目光游离,神思也变得漫无边际,然后就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
“陆生尘,一会儿踢球啊?”
“好啊。”男生的声音低沉随性。
段凌波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过去,男生的笑容灿烂明媚,她好像看到了光。这道光太耀眼了,耀眼到仿佛为了他,她可以忍下所有的不堪与难过。
段凌波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好像把心里的垃圾给一一清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跟陆生尘提这些事,她不喜欢倾诉,是觉得说完也无解,还不如不说。可是对着陆生尘说了一堆后,她觉得轻松不少。
陆生尘一直平静地注视着她,直到过去好长时间,他才说:“波波,我不知道他们的婚姻状况、感情生活是否对你择偶及其他产生了影响,但你一定要记住,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不能因为他们婚姻的失败,感情的肮脏,就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值得热爱的人或东西的。”
“比如你吗?”
“那是当然。”他笑了声,用拇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肩膀,是以安慰,继续说,“我感觉我们的家庭情况有些相似,但这不是我们的原因,不需要我们来承担后果。不论他们有多离谱,原生家庭有多令人失望,你都不要被它影响。如果实在走不出来,就试着离开它。”
所有人都在说做事不能逃避,只有他告诉她,实在不行,就离开它。
校园小径上的路灯一一亮起,暖色的,像是天上的太阳。他的身影被灯光笼罩,轮廓温柔。
段凌波认真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好。”
第58章
那天后来,他们又聊了好久,陆生尘始终与她十指紧扣,问她需不需要他再陪她待一会儿。
说实话,段凌波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摇摇头,直接回了宿舍。
沈梓溪早就回了寝室,在那儿狂补作业,看她的架势一个小时都没停下来过。
段凌波先去盥洗室洗漱,洗完也抽出椅子坐下,戴上自己的耳机开始听葡萄牙新闻。也不知是昨夜没休息好,还是心情烦躁,她听听力的时候总觉得脑袋闷闷的,干脆双手环抱趴在了桌子上。
她只是想找个舒适的姿势练听力,却没成想,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