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葵子扶风而立,但见两边雪峰对峙,峡谷幽深,一弯冰河如白龙蜿蜒,发射出琉璃般的光芒,而黾黄官道就像一条细小的缝,夹在雪峰冰河之间。罗四抢占有利地形,只待柴荣进入峡谷深处,两边伏兵呼应猛攻,柴荣腹背受敌,纵是插翅也难逃。
正如姬贤所料,对手的目标是澶州。
尽管一路暗暗留下记号,心里依然担心。柴荣可是得到讯息?姬贤有何准备?
午后时分,一名前探紧急来报:柴荣率领一支大概三百人马护送灵柩,正缓缓朝这边而来。
罗四登高而望,脸上难掩兴奋,当即下令两边伏兵准备。
缁车辘辘,白幡如林,三百辆装着御赐葬品的灵柩大阵连绵,柴荣的护柩骑兵一色的衰绖,前后逶迤。人马萧萧中,队伍缓慢而沉默,似乎七日的举哀把他们的精气神都抽空了。
柴荣就在队伍当中,麻布绖衣,目光平视前方,面无表情。
天葵子担忧地望着他,心中紧张万分。
眼看柴荣距离埋伏圈越来越近,罗四目光一凛,突然问道:“怎么不见那个赵匡胤?”
“禀报将军,小的前后探察,并未发现赵匡胤其人。”
罗四面露疑惑之色,有些沉吟:“赵匡胤平时冷静多思,作战勇猛,依稀颇有柴荣少时之风,很是受其器重,怎么会不在队伍之列?莫非我们血仇心切,错判了情势?”
他的目光转向天葵子,凛凛而阴鸷。
天葵子坦然迎视,答道:“柴荣还有五千精锐铁骑驻扎开封城外,需要赵匡胤这样的将领,柴荣才会安心回澶州。”
飏飏夫人此时也急道:“是啊四哥,我们的目的是柴荣,不是赵匡胤。赵匡胤不在正好,柴荣得不到驰援,我们在此截杀他不用费多少工夫!”
“你懂个什么?”罗四生气地叱道,“你私自毒杀柴荣媳妇,将自己过早暴露,差点毁了我的谋略!要不是我罗家只剩你我兄妹二人,我才不会冒险救你!如若其中有诈,我全部兵力便会深陷危境,永无翻身之时!”
飏飏夫人赤红了脸,咬牙不吱声。
天葵子一笑,语气略带嘲讽:“罗将军不正是心怀必死之心,想赌这最后一把吗?这荒山野岭冰天雪地的,柴荣也就区区几百人,您可是几千人布满山岗。眼看好时机已到,将军却首鼠两端,临阵畏缩,岂不让您手下失望?”
罗四再次将剑头举向天葵子,沉沉地喘气,眼睛通红,睚眦欲裂。
这时又有属下禀报:“将军,柴荣已经进入包围圈!”
罗四目光转向峡谷,额头青筋条条绽露,喘气之声更烈。
“四哥,柴荣就要走远了,攻还是不攻?”飏飏夫人忍不住又催促道。
罗四终究难以按捺,举剑大吼:“绝地死战!杀——”
“杀——”
号令一出,峡谷之间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几千伏兵如泰山压顶般杀来。
柴荣率领车队正徐缓行进,闻听杀声传来,举剑高呼:“诸位弟兄,杀敌复仇的时候到了!”
护柩的几百柴家军随着柴荣的一声怒吼,纷纷卸去身上衰绖,个个轻装布衣。与此同时,三百辆装满祭品的缁车内,哗啦啦涌出大批铁甲士兵,个个执剑背弓,宛如天兵天将凛凛杀神!
见此情形,罗四勃然变色,眼角不住抽动。飏飏夫人也是惊极,浑身颤抖。
战鼓隆隆而起,峡谷内震耳欲聋的杀声,一场生死大搏杀就在眼前,当真摄人心魄。
柴荣连连砍杀,俨然被激怒的雄狮,浑然不知生死,径直率一众兵士向着山腰冲来,猛攻之下,敌手尸体堆积如山。
天葵子眼见柴荣杀将上来,精神大振,拾起一把剑,正要迎上前去,忽听罗四嘶声喊道:“原来柴荣早有准备,赶快后撤!”
就在这时,又有属下气喘吁吁跑来禀告:“将军,不好了!开封方向出现柴荣的马队,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已经堵住了去路!”
罗四眼珠子通红,狠狠吼了一声:“鸣金入谷,抢占澶州要地,休让柴荣入城!”
鸣金声声,罗四率众敛队而退,率先朝澶州城进发。后面的柴家军军令号长鸣,向着冰河狂飙追杀。
天葵子随罗四等人冲出黾黄官道,眼前冰河横亘,两边高耸的峰顶皑皑白雪。只要绕过雪峰,踩过结冰的河流,澶州城便在眼前。
罗四吼一声好,重新挣出一缕笑,下令众兵全力前进。
啾的,遥遥一声鸣炮之响,接着又是一声。
天地震动,两边雪峰传来震耳欲聋的回响,紧接着,崩雪如滚滚沉雷,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冰河两岸隆隆而来。
原来澶州城祭神的大铳炮派上了用场,姬贤用它们震响了雪峰,炸碎了沉积的冰河。
狂飙的罗四马队收刹不住,雪海潮水般滚过,领先的马队迅速被淹没消失。其余的人马慌忙后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崩雪凶猛,犹如排山倒海,有的陷入雪海,有的掉入冰河,一时人仰马嘶,场面何其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