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哥走向噩运的引子。”周拂在窗前站定了,倨傲地望向窗外,浓烈的阳光带着近乎于发白的颜色照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件丧服,“我找到他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生活在我的周围,就在姓周桥的一栋木屋里头。虽然生活穷困,他的样子却没有太大变化,几乎和以前一样英俊,甚至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更加健壮。”
“我说了,跟我,没关系。”
周拂走过来一脚踢飞了自己的拐杖,那不是他平时的风格,他继续蛮横地说到:“你别无选择,你不要忘记了,现在这个房子里是我支配着你们所有人。”
“叫你,叫你那些爪牙——放了我夫人。”简旌顾不得头痛,也激动起来。
“你放心吧。简老板,我还得叫你一声兄长。”周拂发泄了情绪,重新回到他平时那副阴沉的躯壳里,“周招成了一个人力车夫,他完全不记得我,也不怎么记得他的过去,但他还是一心扑在女人身上。就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正计划着和一个有妇之夫私奔,真是荒唐啊我的哥哥。”
“啧。”
“不过我哥看到我之后,就把什么都想起来了,自然也想起来这么多年对周家的恨,和对你的恨。”
“你要报复我?”
周拂忽地一笑,淡淡地说:“报复早就开始了。还是先说我哥的事吧,我不能让这样的周招出现在众人眼前,只好把他关起来了。”
“那是,你家的事,现在由你做主。”
“话是不错,但是我心中难以将这件事放下,不得已只好来找你了。”
“找我做甚么?”
“理当是探病吧,周某人前来探望生意上的伙伴,听闻兄长遭此劫难,小弟还愿鼎力相助诸如此类的。”周拂想了想,“还有叙旧。我们合作了两三年,每桩生意都有日本人参与其中,所以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单独好好聊聊的。”
简旌自暴自弃地说:“还有什么话,都说吧。”
“你家的两个孩子和报社的记者在我家的别苑里头杀人,我以为日本人会把简行严当成凶手,结果让报社那边公开了凶手的信息,凶手还去宪警队自了首,实在出人意料。”
“是你在挑唆。”
“不然还有谁?”周拂累得站不住了,可他死守着站立的姿势,仿佛那是他的尊严所在。“我也不满意你和日本人做生意时的那种畏首畏尾,谁不知道简老板曾经和英国人称兄道弟,转眼就背地里投靠了日本人,既然舍弃了信誉舍弃了国家舍弃了廉耻,你就不应该还有保留——火柴厂的事就是一个教训。”
他突然沉默了片刻,接着以一种无机质的声音单薄地敲打着空气:“还有你的好兄弟阚荣,也不知是帮了你一把还是报复到你身上——是我告诉了日本人他的身份,他们才派了林育政来到你的身边,随便把那个家伙给清除了,阚荣死了你很难过吧。”
“你——”提到阚荣,简旌终于呼吸不畅,浑身的血液正涌向他的心脏,眼珠上的疼痛比刚才更甚,他愤怒地龇着牙,把还未吸入肺中的空气草草吐出去。
此时的简旌出气多进气少,周拂看了吃吃地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弯腰捂着胸口咳个不停。“……我们俩到底谁会先死,咳咳咳,真有趣,你竟然不知道我一直恨你。怎么样?你是不是想说我哥的事根本不应该怪到你头上?没错,我也知道他和周家脱离关系不怪你,要怪只怪周家这么多年还一直遵循着过时的礼教。可我别无他法,是我继承了宗主的位置,我就是周家,我只能怪你一个外人才不会令自己为难。”
简旌和周拂无话可说,他的意识经历刚才的愤怒之后正要滑向深渊,他渐渐的忘记了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只有阚荣在他脑海中笑微微的冲他挥挥手,那张笑微微的脸还是不曾毁容的样子……
直到最后简旌也没看到周拂干了什么就跌进了一片黑暗的深渊。
简行严在工务司署门口遇到了正在满世界找自己的小丁,小丁见了少爷,猛扑过来恨不得哭着说:“少爷快回家看看!家里死人啦!”
“难道……”简行严脸色煞白,提着甘小栗几往家赶。
甘小栗把车开的飞快,心中不住去想,小丁说的是谁?会不会是简旌?他的杀父仇人简旌真的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吗?往后他和简行严怎么相处,是不是就能相依为命了……喔,不对,还有简夫人这一关要克服……但是那个简旌真的就这么突然的死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