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晏国除了大灾小灾外,大多风平浪静,可近些日子以来,随着皇城一纸告示张贴示众,大街小巷议论的无不是云祈离奇的身世,传遍全国后,乃至身处僻壤之地的严天和之流都听闻了此事,还特意写来了信件,先贺喜后再问候。
这场风波来来回回一个月才勉强在京城平息下来,初时是因太子谋反,到后来的谈资就成了宸王殿下和北陵郡王了。
云祈扮做女子时,除了相貌冠绝晏都,旁的可谓是让人数落得狗血淋头,如今成了宸王,反倒风向一转,成了晏都权贵们眼中的乘龙快婿了。
直到临近中秋佳节,晏都中的闲言碎语才逐渐被阖家团圆所掩盖,话题跨度一下子从宸王跳到了离家的游子,拜月神的祭品上。
彼时庄重肃穆的朝堂上,百官齐齐叩拜。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皇帝身侧站着的太监不知何时,已由王公公换成了另一位面熟的人,他扯着嗓子,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尖声道。
“启禀陛下,臣已将乔家抄家业清点完毕,尽收国库,只是逃亡的乔氏罪臣还未抓捕归案,恳请陛下再宽限些时日。”宋元洲额间冒着细汗,上前禀报。
乔家在做好谋反前,就料到了失败的后果,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秘密遣送了一批年纪尚小的孩童到边关。
如今天高皇帝远,负责此案的宋元洲历经一月余都没能把逃窜的余孽全都捉拿,不论客观条件上是否难以达成,皇帝都只会觉得是你办事不力。
乔家的事,皇帝自然早早就听闻了,过了一个月还有几个逆贼不曾抓捕归案,不由得怒斥了几句,顺道把金銮殿上其他临近的官员一同骂了个遍,等到下一位官员启奏,这怒火才歇了下去。
陆知杭手持玉笏,不动声色地听着百官一个接一个的把近日晏国各地发生的事情都汇报了个遍,抿着唇不语。
自他上任中书舍人起,皇帝身子就不大乐观,上早朝的频率自然没有以前多,经历着日复一日,大差不差的早朝,他正气定神闲地等着退朝,谁料那些官员把话说完后,张景焕就猛地上前。
“启奏陛下,臣昨日处理公务时,有关鳞秧城的奏折不知为何送到了臣这儿,虽不是要事,可朝廷办事自有一套流程,事事都乱了套可如何是好。”张景焕展开官服两侧的广袖,立于胸前,迟疑道。
能经手奏折的必是身处要职之人,而鳞秧城的奏折乃是陆知杭处理过的,他这话虽明面上没提及自己,却字字都在参他玩忽职守,办事不力。
“陆卿,真有此事?”皇帝双眼微眯,沉声道。
皇帝平日里虽没有对陆知杭表现出偏爱,但对方屡立奇功,又被封为从一品郡王,寻常官员没个深仇大恨,哪里会去触陆知杭的霉头。
因此,在张景焕拿着小事拐弯抹角时,诸位官员皆是稍显诧异地在二人间来回看去,面露不解。
鳞秧城的奏折被圣上驳回,搁置在旁,按理说错了也就错了,算不上多大的事,张景焕偏生要拿出来说,意思不言而喻。
撇去陆知杭正得圣心这事,张景焕会想着打压风头正盛的陆知杭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对方的座师乃是宋元洲,天然就属右相党,可不得寻个时机找他的错处。
陆知杭从文官那侧出列,不紧不慢地回道:“启禀陛下,臣经手时并未出过差错,中间几套流程下来,想必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问题。”
“陆中书自入朝为官以来,办事缜密,滴水不漏,常常为同僚所称赞,怎会犯这等低劣的错误。”宋元洲睨了眼一旁的张景焕,上前缓和道。
“罢了,好在是罢落的奏折,下回可得小心些,若是机要文件出了问题,如何担待得起。”皇帝虽然因为符元明的缘故对陆知杭心生忌惮,但也不愿意再百官面前表露出卸磨杀驴的倾向,宋元洲既然出声,便皱着眉头把这事带过了。
“遵旨。”陆知杭正色道,随后才退回位置上,余光隐晦地瞥向张景焕,暗暗猜测起了对方突然发难的原因。
自从与张楚裳一别后,再见张丞相时,对方的态度就大不如前,可还没有像今日这样公然与自己作对,陆知杭自问没有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对方,除了与张楚裳的纠葛,再想不出别的缘由来。
看来日后在朝堂上怕是要更加小心了,虽说有宋元洲护着,但难保对方起了置他于死地的心,尽管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张景焕想要把他拉下马难如登天,可皇帝对他心有芥蒂,实在防不胜防。
早朝至此就散了,陆知杭一身朱色官袍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处理公务时比之往常还要慎重几分,好在他效率向来不错,与诸位同僚告别后就打算先回府上去了。
他刚踏过门槛,迎面就撞上了闻筝的马车,雅致的淡色马车缓缓停下,窗帘掀起后露出一张俊秀的脸,眼梢下的红痣仿佛染了血般。
“郡王殿下,可有兴致到府上一叙?”闻筝笑了笑,面上兴致盎然。
“闻大人,那便叨扰了。”陆知杭温声作揖道。
对方这马车都特意停下来了,盛情难却,且自己早年确实承了闻筝的情,明面上不好弄得太难看。
只是闻筝站的乃是三皇子,以对方的性子定然怀疑自己与云祈的关系,说不定先前有意透露消息,让他与张景焕联手对付太子的事都会被联想到什么,天然就被扣上了帽子,虽说这帽子扣得不冤。
闻筝并不与其父闻政同住一个屋檐下,具体原因陆知杭不知是原著没写,还是他漏看了,与他位高权重的地位相较,府邸倒显得冷清了。
“谁能想到,三年时间,郡王殿下就从一位小小的童生步入王侯将相之列,实在令在下佩服。”闻筝拂了拂袖,坐在古香古色的前厅主位上,朝另一侧的陆知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