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内侍和殿卫急忙把天子抬到燕寝,又去命医工速来诊治。
&esp;&esp;百官则还等在含元殿。
&esp;&esp;两刻后,殿卫赶来这里急切禀告:“各地官员、附属藩国和羁縻府州的使者都已经入兰台宫,要来朝贺陛下。”
&esp;&esp;谢贤、郑彧一心在燕寝,王宣也不打算管这些政务。
&esp;&esp;林业绥只好走上前去处理,哪怕脸颊与身上都是血,仍面不改色的淡定命令:“派遣内侍去把他们阻挡在中书省官署,便说谢司徒仍未朝贺完,奉帝命率他们去官署短暂休息。”
&esp;&esp;随后他抬目,冷言:“殿内发生的事情,谁要是敢传到殿外,全都割舌刺目。”
&esp;&esp;殿卫拱手作揖,马上领命离开。
&esp;&esp;没多久,天子醒来,遣散官员离开,唯独留下一人。
&esp;&esp;内侍上前道:“陛下要见林仆射。”
&esp;&esp;林业绥只好又去了天子燕寝。
&esp;&esp;已经快到知命之年的李璋病卧在睡榻上,发间窜出了几缕白发,胸口起伏也极其不正常。
&esp;&esp;胸痹之症加重的天子艰难吐息:“张衣朴是被你救下的吧。”
&esp;&esp;林业绥眸光微闪,缓缓吐出一字:“是。”
&esp;&esp;身为一国君主,就算是功绩如天地,但只要失去城邑,后世都会把这位皇帝归为无能,功绩减半,而在连失两座城邑的耻辱之下,天子对他的戒心必会消减。
&esp;&esp;天子要杀人,所怒的也不仅只是城邑一事,而是内心对于三族的愤恨加深,动了气疾。
&esp;&esp;这次是他要拉天子入局。
&esp;&esp;“不愧是林从安,用一颗计算之心就算尽天下事。”李璋心里始终都在想西南三郡的事情,已经无力生气,赞赏一句后,又无奈笑出两声,“真是可惜啊,刚刚没有能够杀了他们,郑彧也就算了,毕竟是他族内的子弟,理应护家主,但是没想到谢贤的门生也有如此忠义之举。”
&esp;&esp;林业绥半垂眼皮,将淡淡笑意敛在眸中:“陛下今日要是真的杀了他们,天下士族便可鸣鼓而攻之,所以陛下能够对他们治罪诛杀,但不能在未治罪前动手,届时无论有罪与否,士族都会认为是陛下已经难容世家,惶恐之下,将会滋生动乱。”
&esp;&esp;“那就治罪。”李璋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一句话,往日三族虽然凌驾皇权,但是子弟才能足以治天下、守天下,可今日皆是粪土之墙,“西南三郡那边由你来治理,等这场大雪消融,便重新从其他郡调兵,让王烹过去领兵。”
&esp;&esp;“但也要明白,要是王烹收不回来巴、蜀两郡。”
&esp;&esp;“我也可以杀了你林从安。”
&esp;&esp;走出燕寝,来到含元殿外,男子闻着里面弥久不散的血腥味,受不住的弯腰猛烈咳嗽起来,但他任由咳疾发作,没有半分要去克制的意思,连带着前两年所受的内伤也跟着一起发疼。
&esp;&esp;内侍立马上前,递过手帕:“陛下命我给林仆射,要望林朴射多注意身体。”
&esp;&esp;林业绥直起腰背,顿首谢恩,然后缓步下殿阶,看着天地之间的一片缟素,咳声仍然还止不住,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他从隋郡重回到建邺,在缈山提剑杀梁槐的时候。
&esp;&esp;只是这一次,执剑人却不再是他,成了殿内的天子。
&esp;&esp;男子沿着甬道离开的时候,风雪的声音掩盖住咳声,黑底金纹的鹤氅裘把衣服上的血迹覆住。
&esp;&esp;等在阙门外的童官看到男子脸上的血,吓得失色。
&esp;&esp;登车归家后,林业绥也直接去了书斋。
&esp;&esp;童官捧着大氅,想起家主身上的血,恭敬询问家主可要去请医工来,但是室内毫无回应。
&esp;&esp;仓惶之中,他命仆从立即去禀告家中女君。
&esp;&esp;身侧的炭火在崩裂出声的时候,谢宝因也松开紧握的左掌,她垂头望着腹部,在内心默默消化着。
&esp;&esp;随即手撑凭几,在跪直身体后,缓缓从席上站起。
&esp;&esp;侍奉在旁的侍女不徐不疾拿来丝履。
&esp;&esp;谢宝因抬足穿好,双手交叠在身前,然后走出居室。